站在我面的是……
蒂宝·苏荷?
不是她。
是梅格苏卡·苏荷。
她将双手伸向了我。
我拨开草丛往前走。
黄色纤细的花朵,像波浪般摇摆着。
梅格苏卡·苏荷穿着白色礼服。
晓良是不是也见过她呢?
莫非这是残留影像?
烙印在晓良眼底的影像?
我走向梅格苏卡·苏荷。
伸出双手。
她的手抚触着我的手,我的手就那样抚触着她的脸颊。瞬间,梅格苏卡·苏荷的脸分裂成无数部分,再化成小小薄片,无声无息的四处飞散。
光芒烽烽,如银纸般。
一时片刻,周遭笼罩在微光中。
微光渐渐褪逝,不久后仅剩黑暗。
只有我一个人站在漆黑的空间。
周围什么都没有。
不论上或下,通通不存在。
我企图张开眼睛。
对,我是闭着眼睛的。
我看不见自己的手。
我没有身体。
这里是哪里呢?
我究竟身处何方呢?
我……真的存在吗?
我是谁呢?
“道流。”有人在呼唤我。
罗伊迪?
不,不是他的声音。
是更温柔,
更令人怀念的声音。
04
第二天,我在窗户的刺眼光线中醒来。根据我们所学,在光线中醒来,是非常原始的本能,也是很幸福的事。我想一定是这样吧。光亮的地方,总是很不可思议地伴随着正当性、舒适性、爽朗性的形象。能够对这种事深信不疑,绝对是幸福的。
“罗伊迪,几点了?”瞬间,我觉得自己睡过了头,从床上跳起来。
“差五分七点。”罗伊迪回答。他站在房间的一个角落。“早,道流。”
“还这么早啊。”我叹口气说。“再睡一下吧。”
“如果光线太亮,我把窗帘拉上。”罗伊迪说。
“不用,亮一点比较好。”我回答。这句话我跟他说过好几次,所以,一到早上,他就会帮我把窗帘拉开。
“啊,我知道了。”我又躺回床上。“昨天下午,这个窗户是向西吧?因为看得到夕阳。现在变成向东了。永远都是向着太阳的方向,所以才会觉得很像大白天的阳光。”
“那是错觉,”
“是啊。”我点点头,嘟起了嘴。“你自己昨天还不是搞错了。”
“我只是做或然性预测,结果不准确而已。”
“一样一样一样。”我喃喃说道。
“了解,我会修正定义。”
“喂,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
“并没有。”
“有没有警察之类的人经过这里?”
“无法确认。”
“猫呢?”
“无法确认。”
“这个城市有无当地网络存在?”
“同样未经确认。”
我打了个呵欠。喉咙好干,大概是空气太干燥的关系吧。我把头靠在枕头上,注视着天花板。虽然颜色很淡,但是,分别用各种颜色涂出了一再重复的几何学图案。
“是曼陀罗。”我喃喃说道。
罗伊迪也抬头看着天花板。
“所谓曼陀罗是什么?”
“道流,你应该知道。”
“嗯,不……”我眯起眼睛思考。“我不懂为什么要将同样的图案,不断重画扩展开来呢?”
“有人说,类似人类脑部构造。”
“咦,怎么个类似法?”
“据说人类头脑的倾向,就是以不断重复交叠、相似、移动、回转等模式,来将空间填满。”
“哦,是吗?”
“这不是我的推测。根据这个说法,人类会意图光用自己头脑所思考的东西来填满空间,倾向将那些东西视为纯正、理想。曼陀罗就是那种脑部欲望的呈现。”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所谓光用头脑所思考的东西来填满空间,能否举例说明?”
“数字。”罗伊迪回答。“或是哲学。这两样都是不存在于自然界的东西。而且,相反地排除了自然的暧昧性。”
“嗯——说得很深奥呢。”
“这不是我的推论。很久没有跟道流讨论这个议题了。”
“咦,我们讨论过吗?我忘了。”
“大约两年前吧。道流说,人类之所以排除自然,是因为人类有‘所谓理想必须是自己制造出来的东西’这样的想法。”
“嗯……我说过吗?”
“你说,不是自己制造出来的东西,会暧昧不清、形状恶劣,所以很难处理。自然会被排除,就是基于这样的处理难度。”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没错,的确是那样。”
“这是你的理论,你忘了吗?”
“但是,任谁还是都会眷恋自然,莫名的就是觉得美丽。应该不是因为离得越远越觉得眷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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