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存在,将占据那个位置、占据那个场所,
排挤他人,但那又如何呢?
有意识就行了吗?
如果没有意识该多好,
因为,没有了意识就不用思考。
不用再思考。
我不想思考。
不要思考。
道流。
不要思考。
道流。
是我的名字。
是谁?是谁在呼唤我?
是在呼唤已经没有身体,仅剩意识的我?
能认出我来的只有我,
所以,除了我之外,不会有人呼唤我。
谁能认得出我来呢?
我只是讯号。
思考不过是排列组合,
正与负的切换。
不要思考。
开与关的重复。
不要思考。
晓良。
那嘴唇,
那眼眸,
为什么不见了踪影?
为什么意识连同身躯一起消失了?
为什么相偕而行?
逐渐死去。
相偕而行,逐渐死去。
受身体机能停止之牵连,意志被禁闭羁锁,
在永远的虚无中;
在无与无与无之间,
回到太古宇宙。
不再回来了,
再也不。
晓良。
被遗留下来。
孤独一人。
再也见不到她。
再也……
见不到。
晓良。
不可思议。
否定了存在,却渴望存在与存在的相遇。
渴望奇迹。
想不起她的任何言语。
连她的声音,我都将要遗忘。
最后的影像,烙印得太过鲜明。
没有声音,没有颜色,不连续的断续的影像。
龟裂、中断、偏离、模糊、摩擦断裂、
搓揉、扯碎、撕裂,
如泡沫般,如花朵般,血从口中溢出,
流入破裂的眼球中啊眼球中,
变成透明黏稠的液体啊液体,
血液逆流。
是言语?
抑或泡沫?
没有寻求救援。
已经没救了。
道流。
是谁?
冻结的眼睑,在我面前缓缓拉趟。
道流。
你渴望的是什么?
活着?抑或,沉睡?
蒂宝?
我渴望什么呢?
只能选择其一吗?
可以选择,不就代表活着吗?
对,沉睡的人,不能做任何选择。
能够选择就是自由吗?
我想要自由吗?
我为什么想要自由?
那是多美好的事呢?
蒂宝,张开眼睛。
握着我的手。
为什么我想拥抱她冰冷的身躯呢?
我不知道。
不知道的血,在我体内旋绕。
不想活也不想死的血,在我体内奔窜。
想去爱,不想被爱。
不想去爱,想被爱。
究竟想怎么样?
我不知道。
无数的不知道,使我惴惴不安。
“有意思。”
梅格苏卡站在我面前笑着。
“你真的很有意思。”
“百看不厌。”
是夏鲁鲁·多利的声音。
“晓良。”
人偶。
自始,我就是人偶。
一直伪装成人的模样。
但是,因为不想变成人,
所以,没有生,也没有死。
就是这样。
忽地,我悲从中来。
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思绪到达某个地方,就会悲从中来。
我自觉潸然泪下。
哀伤的不是身躯。
哀伤的是意识。
只是讯号。
哭泣着。
我哭泣着,
我是哭泣的人偶吗?
没有发出声来。
只是静静地流转泪。
我知道是这样。
纵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
10
“晓良。”夏鲁鲁·多利一只手端着杯子,温柔地笑着。“我想告诉你,我是如何成了伊鲁·桑·贾克的国王;为了这个历史悠久的蒙·洛捷,我又做了哪些事。”
白色壁纸上,植物图案精雕细琢交织缠绕。
窗户挂着北极光般的蕾丝窗帘。
夏鲁鲁·多利穿着白色衬衫。
他身后的墙面上挂着肖像。
“你当时的怀疑是对的,我确实不是先王的孩子。梅格苏卡没有生下我,她只是把我捡回家而已。我本来是个乞丐的孩子。”
夏鲁鲁·多利笑了。
杯子摇晃,橘色的酒洒在地上。
地上铺着精致刺绣图案的地毯。
“我母亲当场被杀了。”
夏鲁鲁·多利倾侧着杯子,眯起眼睛,回头看着背后的墙面。将手贴在额头上,往后撩起了头发。
“从头到尾,我眼睁睁看着我母亲被杀。我没有父亲。我不知道我父亲是谁。我也不记得是谁杀了我母亲。那是在桥下,我母亲被水冲走了。不是梅格苏卡,好像是僧侣,说不定是库劳德·莱兹。但是,我已经不在乎这件事了。我不恨任何人。只是,偶尔会想起被水冲走的母亲。”夏鲁鲁·多利歪斜着嘴角,他的眼睛显然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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