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你,所以他才离开不是吗?”
甲斐的话出乎我意料,我的视线回到她身上,盯着她看了几秒。可是,我马上恢复冷静,再度把视线移开。
“不,那种事……”我支吾着。种种意义、种种价值,以及种种画面,在我脑海里飞快闪过,就像机关枪扫射那样,用一定的间隔闪过。
“把自己的事,当作只有在这里才聊的话题来讲讲也不错哟。虽然,就算跟我讲了,也不见得能找到解决的线索,不过,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可以听。”
“谢谢。”我回答。似乎答得太快了点,我马上感到后悔。“没关系,我现在没有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
甲斐回头看房间的另一端,看来像是在问下一道菜还没好吗?她从包包拿出香烟,用细小的打火机点燃。
“来一根?”
“不用了,谢谢。”
“有时候啊,草薙,我觉得自己实在很羡慕你。”甲斐吐出一口烟,香气飘到我这边来。
我默默等着她讲下去,甲斐也沉默了下来。是在整理要说的话吗?抑或是在专心抽烟?
我从没羡慕过他人,而且,也从没希望被他人羡慕。应该说,我没有办法正确地去理解羡慕这种感觉。这种说法应该比较接近吧。别人很幸福、别人很体面、别人很优秀,即使能够观察到这些事情,我也无法拿来和自己做比较。比较是没有意义的。因为,那跟驾驶不同飞机是一样的。一旦飞上天空,就不能更换飞机。而人类一但被生下来,就无法更换身分。
“这些话,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甲斐用手指夹着香烟,开始说道:“在你们的领域里,只要拥有实力,总有一天可以飞上天空。那是一个非常纯粹、凡事依赖力量的世界。那就是我羡慕你的地方。”
也就是说,她身处于一个下能只靠能力的不同领域里。
“无论再怎么有能力,也无法获得认同。能力一定还要再跟其它元素结合才行。”
“例如说必须跟什么样的事物结合?”我问道。
“例如说,也许你会觉得我的想法太古板,不过,我觉得身为女性本身是很不利的。”
“是吗?你不觉得这样反而可以成为一种优势吗?”
“如果能够有技巧地搭上男女平等这个潮流的话,的确是……你的确是如此。可是,结果并不是这样的。该怎么说呢?人有自己的人际关系,总是会遭遇一些讨厌的事情。因为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所以可以像这样笑着去谈,但事实上已经累积了很多不甘的情绪。我觉得自己是靠着这种‘看着吧,我一定会让你们刮目相看’的心情,才能一路走到这里。”
“对谁?”我问道。
“嗯,真是个好问题。”甲斐露出微笑,一直点头。“对谁啊,大概是对周围那些我讨厌的所有人们吧!我绝对不能输给他们。在公司里,我笑着跟别人装出感情很好的样子,一起吃饭、一起喝酒,可是,在心里完全不相信其它人,只要一有机会就出手抢夺,背叛他人,把他人当成踏板,利用对方、击倒对方,希望自己能爬到比他更高的地位,即使对方对我抱着好感也一样。”
我歪着头。要理解这些话的内容,似乎需要一点时间。
“没遇过这种事吗?”甲斐露出微笑,“例如说,即使是相爱的两个人,谈到工作时就另当别论。背叛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我左右摇摇头。
“这就是大人污秽的世界。”甲斐一边把香烟按熄在烟灰缸里,一边说着。
她用鼻音哼了一声,原本笑着的表情变得僵硬。
老人推着放了主菜的推车过来。
这就是污秽的大人世界吗?我想。
5
隔天上午仍旧是飞行。
只有我这一架散香从跑道上爬升。驾驶舱里装了小型摄影机,利用无线传输将影像送到地面。而且,不用飞机上的无线电,而是装上频率更高的无线电收发机,如此一来,可以一边飞行一边跟地面通话。摄影机不会说话,所以我不是很介意,可是关于一边飞一边说话这一点,我觉得很烦。就好比怎么可能有人能够一边跟别人说话,一边进行计算呢?我认为问题在这里。
因为他们说我可以自由地飞,所以我先把高度拉高。然后,为了做训练,我转动每一个舵。仔细想想,这种经验只有在一开始的训练里才能得到。一旦接触实务之后,就没有在空中做过训练了,因为那样太浪费燃料钱。或许公司的方针是要我们利用实战经验来磨练技巧。所谓的磨练,的确就是这样,不管是什么刀都可以逐渐磨利。无法磨利的刀就会折断坠落。若能折断别人的刀,自己就会变得更利一些。就只是这样的事而已。
跟平常不同的是,我悠闲地坐在驾驶座上,面向前方操纵飞机。所以,我一直看着摄影机。我试着想象有谁在地面看着摄影机的画面。甲斐或比嘉泽的脸浮现在脑海里。
我小心不让自己笑出来,虽然这种程度的事情还不值得发笑。
天气很好,可以看到远处的景色。无论哪一边都是绵延的山峦。或许在某处有一面镜子,映出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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