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切穿空气的螺旋桨。
现在就跟在空中倾斜机体、追踪对方轨迹的时候,一样亢奋。
为什么?
我不明白。
去找笹仓聊聊吧,我站了起来。
可是又坐了下去。
有东西从体内出发,哽在咽喉。
所以才觉得呼吸困难吗?
心中升起死心的念头。
双手压着自己的头颅。
吸气,吐气。
再试着往下压一点。
反复吸气吐气。
为什么这么反感?
这就是对于活在地面上的一种反动吗?为什么我不能一直在空中遨翔?干脆现在走到停机棚开走散香。那样就能够飞到任何地方,直到燃料用尽?
终究还是会坠落。
坠进海底。
跟着沉没。
周围尽是黑色的海水。没有空气,好痛苦。
天空存在着空气。所以我宁可像比嘉泽一样,死在空中。
坠落的只有我的躯体。我的心、我的情绪,绝对会留在天空中吧!心也会跟空气一样轻盈。一定会留下来的。
宿舍大门开启。
人影幢幢,朝停车场走了过来。
朝我走了过来。
对方不可能看得见我。
那个人停在一辆车前,用车钥匙开车门。
我悄悄地站起来,走上前去。
对方发动引擎。
我打开副驾驶座,坐了进去。
驾驶座上的男人看着我。
没有言语。
我也一样。
过了十秒。
空转的引擎。
凸轮运动,透过传送带的传递。
究竟是希望他停止引擎运转,或赶紧催满油门把我带走?又或者,我的思绪已飘至无限远处?
我只求尽快从挡风玻璃外看得见的黑暗全身而退,飞往云端上另一个世界。
默默在内心画上十字。
车子像飞机起飞时那般安静。
10
一路上,我沉默不语。
无话可说。
几乎没有非说不可的话堵在喉咙。尽管心中反复着“你不要走”,却在每次开口的那一刹那碎裂。
我不时窥伺驾驶座上Teacher的侧脸。
如果场景搬到飞机上该有多妤。
车头灯遍及之处要是在云端上方的话该有多美。
脑子里净想着那些画面。
如果坐在飞机上……随便带我去哪里都好。再也没有返航的必要。好想永远在空中遨翔。
然而,我的情绪随着车轮摩擦在地面的声音为之一沉。
经历过无数次任务,我仍活在这世上。
这里是天空的底部。贴近地面。
我是名飞行员。
要死不活。
隔壁是人称击坠王的天才。
车内是孤男寡女。
没有目的地,但终归不会离开地面。
肯定是某个肮脏的地方。
天色已晚,路上视线未明。车头灯照不到远处。自草原飞出的昆虫们,一只只冲撞挡风玻璃,留下死去的躯壳。
暖气称嫌过热,身体微微渗出汗水。密闭的车内只呼吸得到温暖过头的空气。
喉头有些苦涩,但有时候也不去理会。
收音机里微弱的音乐,是蓝调还是摇滚?
声音硬是钻进耳里,
即使如此,我还是保持沉默。
持续……
天荒地老。
勉勉强强地,持续。
直到永远。
目的地是山里一栋破旧屋子。
下了车,冰冷的空气提振不少精神。
敞开大门,进入眼帘的是挑高门厅。
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对Teacher嫣然一笑。
“唉呀,”女人看着我。“你的女伴吗?”
她是那个白头发的富子。
我没作声。
她似乎完全不记得见过我,也许是装出来的,再不然就是我认错了人。
“表情好恐怖喔。怎么了?”富子笑着。
Teacher半句话也没说,兀自爬上铺装柔软地毯的楼梯。地毯的颜色诡异,像是沾染上不小心倒下去的酒精饮料后,懒得理会而变成的样子。
打开沉沉的门扉,进到房里。
Teacher脱下外套,噙着烟坐在靠窗的位子。
我呆站在房间中央。
我只能站在那里。右边靠墙的地方有书柜、书桌、伞架和壁橱,左手边只有一张大床和边桌。
“现在要怎么样?”Teacher问。
好暗的地方。只能在打火机点亮的时候,看见他低头的样子。
仅仅如此。
“你的表情很可怕吗?”我出了声,试图保持冷静。
“我又看不见自己的脸。”他回答。
“怎么这么暗呢?”
“要开灯吗?”
“不,这样就好。”
Teacher抽的香烟透出红色火光。
红色。
只能看到这个。
“希望你趁我抽完烟之前做好决定。等一下刚才那个女人会进来。”
“富子?”
“对,富子。她一进来,你就得出去。”Teacher说。
“为什么?”
“该怎么说呢?”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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