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问他天马在中学时是否有特别热衷的事物。
「天马同学以前很喜欢音乐。我记得他吉他弹得非常好。话说回来,不管是绘画或音乐,只要是和艺术有关的东西,他学习能力都很强。我想只要他好好练习,他的吉他绝对可以弹得比我好。不过他并不是这种人。」
笔者进一步询问最后那句话的意义。
「他常对其他人感到赞赏不已。即使他自己也非常有才华,他却会先为对方的表现所折服。没错,他是那种绝不会否定他人的性格。这并不代表他很爱奉承别人,只是他会以肯定的态度面对他人的长处,或是他人喜好的事物……甚至是太过正面了。」
接着对方如此结论道:
「我想他是那种经常给自己过低评价、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比任何人都更有才能的人吧。因此,当你被天马这种天才赞赏时,明知自己不如他,却也因此而更得意忘形。因此我以前跟他相处且被他称赞时,总觉得有点飘飘然。」
笔者试着问对方关于音乐方面的问题。例如天马喜欢哪种音乐、参加了哪些活动等。
「他并没有参加乐团之类的。那家伙对这类的团体活动……不,或许该说他讨厌集体活动吧。在放学后的田径队训练时,天马同学总是以吓人的表情一个人猛力练习。至于他喜欢的音乐种类嘛……」对方闭上眼,以手抵住额头,思索了好一会儿。「当时是七〇年代,也就是披头四的时代。另外像齐柏林飞船、深紫色合唱团、大卫·鲍伊等都是当年主流的音乐。不过天马同学他……唉,我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印象中他喜欢一首很佣懒的曲子。」
对方表示,天马曾透过电视欣赏东京音乐节这项盛大的活动,并对其中一位造访日本的国外音乐家的演奏如痴如醉。对方很努力想从记忆中挖掘出那首曲子的名称,不过最后还是徒劳无功。
由于已经超过了采访预定的时间,笔者打算在此将谈话告一段落。笔者最后一次询问对方,关于天马贤三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往事。
「这只是我的直觉。而且我也不想让天马同学知道我说过这些话。我总觉得他似乎跟家人很疏远,不管是对他父亲或哥哥们……」
对方提出的疑虑正是天马之所以会去德国行医的理由;关于这点,笔者也是在之后的其他采访才发现。
天马中学毕业后,进入神奈川县鼎鼎有名的私立高中就读。那是一所知名大学的附属高中,天马就读的中学里只有他一人考上。而笔者最后一名采访的对象,正是天马高中时代的友人。对方目前为日本某大贸易公司的课长,从去年才调到伦敦分公司上班。受访者戴眼镜、身着高级西装,体型已显露出中年人的姿态。这位中年男性是个脸上总挂着笑容的亲切之人,乍看下会觉得对方的年纪比天马医师老很多。
笔者起初问对方,当天马陷入杀人魔的嫌疑时,他有什么想法。
他边微笑边回答道:
「我在高中毕业以前,嗯,确实可以算是天马的好友,但到大学以后就没什么联络了。大一时他忙于医学院的功课,接着他很快就休学去德国留学了;而我念法学院,且一进大学就开始享受我的新鲜人生活。不过话说回来,他去德国留学之前,最常接触的朋友应该还是我吧。对他来说,或许我是个很适合发牢骚的对象。」
对方搔搔头笑了。
「当天马陷入逃亡生涯时,嗯,我一直对此感到难以置信。我也曾半担心半促狭地对朋友开着与天马相关的黑色玩笑,但我现在却十分自责。不过如果你去看当时的报纸或杂志,会觉得上头的报导根本就肯定天马已经是犯人……比起相信自己的经验或判断,现代人似乎更仰赖印刷出来的文字或媒体啊。」
出人意表地,笔者开始觉得对方是个愿意说真话的人。天马大概也是欣赏对方这点吧。接着笔者开始询问天马的高中生活——尤其是与恋爱相关的部分。
对方又笑了起来,眼镜下的细长眼睛又眯得更细了。
「天马非常内向。当时我们还在念高中,就已经开始跟东京的女子大学附属高中进行联谊了,结果我们怎么邀都很难邀到天马。他只要现身必定大受欢迎,不过该说他对这方面相当迟钝吗……当时有个有趣的小故事。某个跟我们联谊过的女高中生,她男朋友恰好也认识我跟天马。不过那个男的很花心,没多久就对女友感到厌倦并开始劈腿。那女孩后来跑去找天马诉苦。起初天马也很温柔地听女孩子诉说,但没多久那女孩就转而爱上天马了。只是天马似乎根本没察觉到。他光只会『嗯嗯』地听对方的抱怨,并且跟那女孩一起烦恼……」
那女孩应该不是天马喜欢的类型吧——笔者这么一问,结果对方很夸张地挥着手说:
「错了错了,那女孩确实是天马中意的类型。但在天马看来,她烦恼的是另一个男生的事,而且那个男生还是天马认识的人。天马对这种事可是非常拘谨保守的。我们也曾告诉他,说这个女生其实很喜欢他,要他跟她交往。虽然天马也逐渐察觉女生的心意,不过他们最后还是没有在一起。她那个花心的男友发现女朋友变得冷淡,又急着想挽回心意而拚命道歉、祈求原谅。我对天马说,哎呀,你早该把那女生抢走的!虽然之后还是有机会……不过天马终究没能把握机会。听说那女生曾对朋友说想跟天马交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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