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梦工厂_[美]斯蒂芬·金【完结】(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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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那架滑翔机畸型的影子掠过公园草地,越过公园的树丛,越过一大群翘首上望的人们。我记得我追着他。我记得事后我向妈妈说鲍比的滑翔机发生的事,告诉她鲍比的飞机如何被风吹上天空,如何被旋风吹得差点翻过来时,她的脸开始变得扭曲,而后大哭起来。鲍比的航空事业也因此正式结束。

  事情总会结束的。对大多数人来说,事情结束就没事了。

  然而,有时却不是这样。

  鲍比飞在卡瑞奇山上空,他握着操纵杆,小心避开地面上的杂物,滑向公园中央的一座小池塘。他慢慢降下,离水面五寸、四寸……而后开始在水面上滑行,刮起两道白色的浪花,吓得池塘中的鸭子四处逃窜。他大笑着,滑过池塘边缘,越过两座矮灌木丛后,整架飞机便栽在树丛中。他跳下驾驶座,拍了一下脑袋,随后高声大喊起来。

  这就是鲍比的生活写照。

  有人说:并非每件事都有可观之处。事实上,我却不认为有任何事值得观之……直到鲍比的“镇静剂”发明之时。然而我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些事,是因为这次我认为,最非凡的事情得从平凡面讲起:鲍比的一生总是充满出人意料的小事。在他九岁时,他已在乔治敦大学学习量子物理学和代数。有一天,他从阁楼找到一台旧电视机,把它改装成宽频无线电发射站,然后在屋顶挂上一个晒衣架改装的天线。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附近四个街区的收音机和电视全被干扰收不到讯号,除了他的声音之外。他用自己架设的站台播音,说一些自己发生的事,念几篇我写的小故事,讲一些低级笑话,又说烤豆子是我爸爸星期天在教堂猛放屁的原因。“不过他屁放得很安静,”鲍比对他将近三千人的听众说:“他大多会尽量忍住,直到开始唱诗歌时才放出来。”

  至于我爸爸,他当然很不高兴。为了鲍比干扰电台这件事,他缴了七十五元的罚款,而且未经鲍比同意便把发射器丢掉了。

  鲍比的一生,噢……你看,我竟然哭了。不知道这是发自我内心的感伤,还是药物的影响?我想,应该是前者吧,天知道我有多喜欢他,但是,我想我最好还是赶快把故事说完。

  鲍比十岁的时候就从高中毕业,不过他没有继续攻读学士学位。他脑中的那个大罗盘正不断转动着,寻找属于他自己的方向。

  他经历了一段物理狂热时期,而后又一阵短时间的化学期……最后由于鲍比对数学缺乏耐心,使他不得不放弃这两个领域。他原本可以学得很好,但是被称为科学根本的数学,却使他感到乏味。到了十五岁那年,他迷上考古。他花了一个夏天的时间,挖遍惠特山的山脚,找到一些箭头、燧石和营地木炭遗迹,并且编出完整的中石器时代印第安人的生活史。

  和其他学科一样,鲍比的考古狂热很快便消退了。他开始研究历史和人类学。他十六岁时,要求跟一群新英格兰的人类学家一起到南美洲探险,而爸妈犹豫了好久才答应。

  五个月后,他回来了。他的皮肤晒成棕色,长高了一点,瘦了一些,安静了许多。他仍然是一副快活的模样,但是属于他年少的光采、年少的幼稚、年少的无知,全都不见了。他长大了,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听到他谈论新闻……这真是令人沮丧的事。那一年是公元二○○三年,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的外围团体“圣战之子”在伦敦丢下喷射炸弹,污染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市区,而剩下的区域也变得极不健康,使得当地的人们再也不打算生小孩(他们大多活不过五十岁)。那一年,美国试图封锁菲律宾,因为当地政府接纳中国“一小撮”顾问(根据我们的间谍卫星,估计人数约有一万五千多人),这明显表露出两个讯息:(a)中国说如果我们不撤退就要同归于尽的话不是开玩笑的;(b)美国人民并非人人都疯狂到想去菲律宾参战自杀。在那一年,还有一群神经有问题的家伙,我想大概是阿尔巴尼亚人,想要在柏林散播爱滋病毒。

  这些坏消息让人沮丧,但是鲍比却完全相反。

  “人到底是怎么来的呢?”有一天他问我。那时是八月底,我们在新汉伯郡的避夏小屋中,所有的东西都已打包好准备要回家。这间小屋看起来有些悲凄,有些荒芜,因为我们离开后就要各分东西。对我而言,是回到纽约;对鲍比而言,是德克萨斯州的韦科市。他在这一个暑假中,读完了社会学和地质学——这些对做沙拉一点帮助也没有,而他还说要在这里做一些小实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相当自然,但是我发现妈妈在最后几个星期中,一直以奇特的眼神看着他。我和爸爸都没起疑心,但我想妈妈可能已经发现鲍比的罗盘已停止转动,开始要指出正确方向了。

  “人到底怎么来?”我问:“这个问题能问我吗?”

  “应该有正确的答案,”他说:“很快,和所有事情一样,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事情总是这样,一成不变,”我说:“我猜想研究这个问题的人,是无聊想找事做。如果你真要问,就去问上帝好了。”

  “这都是胡扯,我绝不相信。即使是两条X 染色体最后也会变成狗屎。别告诉我说这都是经济压力的结果,介于有和没有间的冲突,因为这两者都无法解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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