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杀它们,”鲍比说:“杀它们就像杀婴儿一样,它们不会伤害你的。这就是我要你看的。”他把蜂窝在手上抛上抛下,就像体操球一样。我恐慌地看着,满室黄蜂飞来飞去,就像战斗机在空中巡弋。
鲍比小心翼翼地把蜂窝放回玻璃盒中,然后在沙发上坐下。他拍拍身旁的位置要我也坐下,而我就像机械人似地慢慢走过去。到处都是黄蜂,地毯上、天花板上、窗帘上都是。还有五、六只正爬在电视的荧光幕上。
鲍比伸手挥开沙发垫子上的两只黄蜂,我才得以坐下。这些黄蜂无论是飞、是爬,都毫无异状,行为一点都看不出有何不同。当鲍比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它们慢慢找到回家的路,全部涌向蜂窝的开口,一只只钻了回去。
“我不是第一个对韦科市感到兴趣的人。”他说:“这个地方暴力事件的发生率最低,而它所在的德州,却是全美暴力事件最多的地方。德州人好像喜欢开枪互射,霍华,我的意思是,这好像变成全州的嗜好。半数以上的男人出门都带枪,周末的酒吧好像游乐场的射击区,所不同的是那些醉汉射的是人,而不是汽球。在那里,射击协会的成员比基督徒还多。当然,德州并不是惟一会开枪杀人的地方,不是惟一拿刀砍人的地方,但是他们确实喜欢拥枪自重。”
“除了韦科市。”我说。
“他们一样都有枪,”他说:“不同的是,他们比较不会拿枪去射人。”
老天。我刚才看了一下时钟,感觉只过了十五分钟,但事实上已过一个小时了。当我全心投入某件事的时候,是会发生这样的现象,但是现在我可不能不管时间。目前我的感觉还算正常,喉咙没有不舒服,写起文章也不觉窒碍,我很快翻阅刚刚写好的几页,觉得都有平日的水准。不过,这不是开玩笑的,我得赶快把文章写完。郝思嘉说“真是无聊”,但这就是这么回事。
韦科市的和平气氛很早便受人注意,大多数是社会学家。鲍比说,当他们把一些数据全输入电脑,才发现这里不管人口密度、平均年龄、经济水准、教育程度等种种资料,都和其它地方没什么不同,从这些地方着手根本得不到任何答案。尽管学术论文很少会开玩笑,但是鲍比在读了许多论文后发现,这些社会学家在无法得到解答之下,会在论文里开玩笑说:“也许答案就在水中。”
“我想,是该正视这些玩笑话的时候。”鲍比说:“至少,这里的水质已被证实含有较多的氟化物,能有效防止蛀牙。”
他前往韦科市展开研究,还有一个三人研究小组当助手:两个是社会学系的毕业生,一个是地理学的教授。六个月中,鲍比和这些读社会学的家伙用电脑做了完整的资料表,他把一部分列印出来放在背包中带了过来,便拿给我看。在这张表上,划了四十个同心圆,韦科市则注记在从中间算来第八、第九和第十个同心圆上。
“再看看这个,”他说着,然后放了一张透明纸在表格上。这张透明纸上划了更多同心圆,不过上面另外加注了一些数字,四十号:471;三十九号:420;三十八号:418,像这样,每个圆圈都有注记。也有几个靠近中心的圆圈数字不降反增,不过增减的数字不高。
“这是什么?”
“这些数字代表这些地区的暴力意外事件,”鲍比说:“谋杀、强暴、斗殴,所有破坏行为。再以人口密度加入考量,用电脑算出这样的数字。”他用手指着第二十七个圆圈,上面的数字是204。“譬如说,这里的总人口不超过九百人,而发生了三到四起杀妻或杀夫事件、两起酒吧枪击案、一起虐待动物事件——我记得是一个老农夫用散弹枪射杀了一头猪,还有一起过失杀人案。
我看着这透明纸上的数字,发现越靠近圆心,数字便递减得越快:85、81、70、63、40、21、5,到了中心,就是鲍比所去的拉凡塔。
在拉凡塔的这个圆上,标记的数字是0。
“就是这里,狗狗。”鲍比凑近我,搓揉着双手说:“我心目中的伊甸园候选之地。这里有一万五千人,百分之二十四的人是印第安混血儿。这里有一间皮鞋工厂、几间小汽车厂,还有一些农场,居民便在这些地方工作。至于娱乐方面,这里有四间酒吧、两间舞厅、两间汽车电影院和一间保龄球馆。”他停了一下,又继续说:“但这里却平安无事,我不曾听说过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简明地说(现在才简明地说似乎太晚了),地方报纸应该每天都会刊登一些犯罪案件,但是在拉凡塔这样的地方却没有。在我弟弟去之前的五年,拉凡塔只发生过一次命案、两次殴斗,没有强暴案件,没有虐待儿童事件。这里曾发生过四次持枪抢劫事件,但是这些匪徒和那次命案以及过失杀人案的凶手一样,都是刚从外地来的。当地的警长是个肥胖的老人,他在那儿什么事也没有,每天只知道上咖啡厅,没事便整理自己的领结,或和店里的男人数落老婆的不是。我弟弟相信,这个警长一定患有初期的老年痴呆症。他还有一位副手,是他的亲侄子。鲍比说,他侄子看起来十足像喜剧片中的傻瓜。
“如果把这两个人放到宾州随便一个和拉凡塔同样大小的小镇,”鲍比说:“他们可能早在十五年前就被革职了。但是在拉凡塔,他们却可以一直做警察到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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