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把头发往后拨。他低头四处搜寻着,想找回他被咬掉的鼻子,他的嘴形向下垂,因为剧痛而紧咬着下唇,脖子上的青筋也一根根突起。
小鬼伸手想捉嘎喳嘴,嘎喳嘴机灵地向后一退,边走,牙齿一边上下开合,似乎正嘲笑着这个小鬼。而这个小鬼坐在地上,T 恤的胸前部分已被血水浸湿。
这个小鬼口齿不清地直嚷着,这些话传进哈根耳中,使他更确定自己已失去理智;只有神经病才会在这种时候讲出这样的话:
“把火的瓶子还来!你这锅荤蛋!”
小鬼再次伸手捉嘎喳嘴。这次嘎喳嘴往前走,闪过小鬼的手,直直走进他叉开的大腿之间,它一路走向小鬼裤裆拉链的位置,然后传来一声闷厚的咬合声!嘎喳嘴一口咬住了他胯下的突出部分。小鬼的眼睛又张大了,他的嘴巴也是。他双手举向空中,左右敞开,那把断刀子被他抛到车厢后面去了。“我的妈呀!妈呀!妈……”
嘎喳嘴狠狠大咬起来,粉红色的上下颚快速地开合着,好像一条没有身体的食人鱼。
“妈呀……”
小鬼的牛仔裤被撕裂了,然而被撕裂的不只是裤子……就在这个时候,哈根昏了过去。
他醒过来两次。第一次可能在昏过去没多久时,因为暴风仍持续摇晃着厢型车,天色也几乎和昏过去时相同。他想转头看,但是脖子却突然发出一阵剧痛,像挨了一鞭子似的。他的脖子扭着了,伤得不轻,也许得等到明天才会好转。
如果他还能活到明天的话。
“我得看看那个小鬼,不晓得他死了没有?”他心想。
“不必了,”他心里另一个声音说:“他一定死了,如果他没死,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一阵嘎喳、嘎喳的声音。
“它要来了!它把小鬼吃了,但还是饿!它现在要来把我吃掉了!”哈根心想。
他再度伸手扳动安全带插鞘,但是插鞘仍卡得很紧,他的手又软弱得使不出力,根本无法解开安全带。
嘎喳嘴越来越靠近了,它已经走到他的座位后面。它发出的声音变了,哈根昏乱地听着卡哩踢、卡哩嗒声,感觉仿佛嘎喳嘴正在说:“我是大嘴王,我来了!看看,我会走路,我还会吃东西!刚才我吃掉了小鬼,现在要来吃你了!”
哈根闭上了眼睛。
卡哩声突然停止了。
此时,只有不断灌入车厢内的风声,风砂不停扑打着车子撞凹之处。
哈根等着。过了好久好久,他才听到一声卡哩声,接着便是纤维撕裂的声音。这声音停了一会儿,而后又开始重复发出。
它在干嘛?
这个声音又停了,随后第三度响起,哈根觉得椅背好像动了一下。哈根这才明白,原来嘎喳嘴想爬上来。它正用它的嘴巴咬住椅套,一点一点地爬上来。
哈根一想到刚才嘎喳嘴咬住那小鬼裤裆时的惨况,便又差点昏了过去。风砂从破掉的车窗吹进来,砂子不断击打着他的脸颊和前额。
克哩……嘶哩。克哩……嘶哩。克哩……嘶哩。
声音已相当接近了,哈根不想低头看,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在他右臀附近,在座垫和安全带交界之处,他看见一副微笑的大牙齿。它慢慢一点一点往上爬着,橘红色的鞋子现在还看不见……只看见一张张得大大的牙齿,正逐渐上升。
这一次,哈根不待嘎喳嘴碰到他,便晕过去了。
他第二次醒来时,风热已减弱,但天色也暗了;天空变成奇异的紫色,这是哈根从未在沙漠中看过的景象。微风轻吹,刮起地上的尘土,从车子前面卷过,仿佛黄色的幽灵飘过。
一时之间,哈根完全想不起任何事;他只记得他曾低头看油表降到红线下,而一抬头路旁就正好有块招牌,上头写着“史考特便利商店暨路旁动物园、汽油、冷饮,各类珍禽异兽”。
他脑子昏沉沉的,一时不明白自己为何身在此地。他努力回想,感觉似乎自己曾遇到什么危险,但是就是想不起来。他隐约感到,若不赶快找回记忆,自己就会马上陷入极度紧急的情况……
又刮起了一阵风。砂石击打在加强座旁的撞凹处,发出的声音有点像:喳喳!喳喳!喳喳!
突然间,哈根惊醒过来,失去的记忆一下就全回来了。他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那个闷厚的咬合声。他一想起刚才嘎喳嘴咬住那个小鬼的睾丸,便急忙伸手探向自己的胯下,眼珠迟疑地往下望,害怕会看到那一张大嘴。
他没有看见嘎喳嘴,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和肩膀可以自由活动了。他低头看向膝盖,慢慢把手移开胯下。他发现安全带已经松开了,掉落在地毯上断成两截。安全带的金属扣环仍牢牢地扣在插鞘中,但是扣环附近的安全带已变得破破烂烂,露出一丝丝的尼龙纤维。安全带不是被切断的,而是被啃断的。
他抬头看后视镜,发现车后的行李厢门是打开的,而在刚才小鬼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一滩糊糊的红色血迹。那个化名布莱恩·亚当的小鬼,现在已经不见人影。
嘎喳嘴也不见了。
哈根慢慢爬出车外,像一位饱受关节炎之苦的老人。他发现如果保持头部直视前方,就没什么问题……但只要他一把头扭向其它方向,颈部就会发出剧痛,痛楚由颈部传至肩膀,而后传至整个背部。因此,他现在根本连想转个头都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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