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付账!”玛莎以半威胁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她瞪着妲西,一脸的兴奋。
“少来了。”妲西说着,掏出了信用卡。玛莎没有再争下去。雷恩拔开软木塞,放在妲西旁边,先为她倒了一点香槟酒。妲西拿起杯子摇了摇,对雷恩使了一个眼色。
“好好享用,女士们。”雷恩说,然后出奇不意地亲了玛莎一下。“请代我向你的孩子道贺。”当他把话说完走开时,玛莎还呆在那儿,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妲西把玻璃杯倒满香槟,首先举起杯子。玛莎跟着举杯。玻璃杯轻轻碰撞,发出叮铃声响。“为你儿子的新书干杯。”妲西说完,先喝了一口。随后她又举起杯,轻碰玛莎的杯子。
“也为你的儿子干一杯。”她说,又喝了一口。不待玛莎把杯子放下,妲西再次举杯说:“再为伟大的母爱干一杯。”
“好了,甜心。”玛莎阻止她说。尽管眼神严肃,但她嘴角却掩不住笑意。前两次举杯她都只啜了一小口,但这一次,她把整杯酒一饮而尽。
妲西点了香槟,当然是为了庆贺玛莎的儿子彼德出新书。不过,除了这点还有别的原因:她很好奇,为什么玛莎早上会说“何止是心窝话,而是真心话?”她还好奇的是,为什么玛莎会流露出胜利者的神情。
她等到玛莎把杯里的酒喝干后,才开口道:“玛莎,你说那个献辞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
“你为什么说,不只是心窝话,而是真心话?”
玛莎看着妲西,良久良久不发一语,让妲西觉得她似乎不愿意说。然而,玛莎笑了,笑容里带有一点苦楚,一点激动——这是妲西所看到的。她不明白,虽然玛莎大半辈子过得十分艰苦,但在这种高兴的时刻,她不应该笑得如此苦楚。然而,在这个笑容里,胜利者的神态依然存在,如同古典音乐一般,各种情绪交织得非常复杂。
“他的书非常畅销,而且评价也很不错,”玛莎说:“我相信,但不是因为彼德这样说……当然,他这么说也没错。我所说的真心话,是有关他的一切遭遇。”
“谁?”
“彼德的父亲。”玛莎说。她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沉静地看着妲西。
“但是……”妲西想说下去,但又打住了。很显然的,彼德的父亲强尼·罗斯沃一辈子也没写过半本书。像强尼那样的人,写下的字除了借据和骂人的脏话外,恐怕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了。玛莎所说的,可能有她的弦外之意……
“别想那么多了。”妲西心想:“她也许要说,她在嫁给强尼之前就怀孕了;而彼德真正的父亲,是个才华洋溢的家伙。”
然而,她所想的却与事实完全不符。妲西虽然没见过强尼,但是她在玛莎的相簿里看过他的照片,而她和彼德熟得不得了。事实上,在彼德由高中一直到大学二年级的那段时间,她几乎把彼德当成自己的孩子。彼德的长相,和相簿里的那个男子,的确有太多不相似之处……
“强尼的确是彼德的真正父亲,”玛莎说,似乎看出妲西所想的事。“只要看一看鼻子和眼睛就知道了,不就是一个样子吗?”玛莎似乎有些醉了,她话中开始流露出南方口音,就像小孩子从躲藏的地方跑出来一样。
妲西把剩下的香槟全倒进玛莎的杯子。玛莎举起杯子,凑近眼前。隔着杯中的酒,午后明亮的光线全都柔和了起来。玛莎享受着眼前的景象,喝了一小口,然后把杯子放下,又开始笑了起来。笑中仍带着几许苦楚。
“你一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对不对?”
“是有一点。”
“好吧,我会慢慢告诉你的,”玛莎说:“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没说。现在他出了书,也该是我说出来的时候了。天知道,我根本不能告诉他,他应该是最后知道的。而且,幸福的孩子总是不明白母亲的爱,不明白母亲的奉献,对不对?”
“不见得吧,”坦西说:“玛莎,也许你该想想你是不是真的该说,也许你……”
“不,他们不会明白的。”玛莎说。妲西这时才明白,刚才玛莎根本没听进她所说的半个字。玛莎·罗斯沃此时已进入了她自己的世界。当她的眼神又回到妲西身上时,她嘴角露出一个相当特别的笑,而妲西并不太喜欢这样的笑容。“完全不明白,”她重复着。“如果你想知道‘奉献’的真正意义,随便问一位母亲就知道了。你同意吗,妲西?”
妲西摇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然而,玛莎却点点头,好像妲西完全同意她所说的。接着,她开始说下去。
她不需要讲太多平常的事。这两个女人一起在雷包拉斯旅馆工作了十一年,而且打从一开始就成为好朋友。
关于玛莎,妲西对她最基本的认识(至少在今天以前),就是玛莎嫁错了老公。她的丈夫不但酗酒,而且还有毒瘾,更别提偶尔和路上的妓女搭三捻四了。
玛莎认识他时,才刚到纽约几个月,就像走入森林的孩子。而在她嫁给强尼之时,早已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她曾不只一次告诉过妲西,要不是因为怀孕,她才不会嫁给强尼。她虽然很高兴,怀了孕竟然还有人愿意娶她。但是,她也不是笨蛋,那时她就很清楚强尼的收入并不多。
52书库推荐浏览: [美]斯蒂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