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吃……吃……吃不下了。”他微笑了一下,笑得非常勉强。
在回录音室的路上,泰尔问:“所以大家便谣传那个男孩的鬼魂作祟,在……在厕所里?”讲到这里,他突然笑了起来。尽管这是个令人毛骨耸然的故事,但也有一点好笑的地方:一个在满是屎尿之处作祟的鬼。
乔治也笑了起来。“人就是这样,一发生什么事情就会加油添醋。我刚来这里和保罗一起工作的时候,就有许多人告诉我说他们在厕所里看到他。不过,他们都只是在门下看到一只运动鞋。”
“运动鞋?就只有这样?”
“没错,由此你就能看出他们多有想象力。说自己看过运动鞋的人,都认识或知道那个男孩;只有那些知道他平日都是穿运动鞋的人才会这么说。”
泰尔点点头,表示同意。当这个命案发生的时候,他还在宾州,但是他也看到了。他们已走回音乐城。当他们走进大厅向电梯走去时,乔治说:“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淘汰更换的速度很快,人们来来去去。除了保罗和少数几个管理员外,我想也没几个人知道那个家伙了。”
“我想也是。”
“所以你很难听人再谈起这件事,再也没有人看过那个鬼了。”
他们走进了电梯。
“乔治,你为什么一直跟着保罗?”
虽然乔治低下了头,脸也红到了耳根,但由他的声音知道,这个问题并没有让他觉得意外。“为什么不?他很照顾我啊。”泰尔心里升起一个疑问:你有没有和他睡过?这个疑问是紧接上一个问题自然衍生的,但是他没有说出来。他不敢问,因为他知道乔治一定会说实话。
泰尔很少和陌生人说话,也很难交到朋友,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张臂拥抱乔治。乔治也拥抱着他,但是目光却不敢和他直视。他们拥抱了一下,旋即分开,此时电梯来了。他们进了电梯,回录音室继续工作。
当天晚上六点十五分,在工作告一段落后,泰尔便迳自走向三楼的男厕所,打算好好瞧瞧那双运动鞋的主人。
和乔治谈完后,泰尔获得了一个启示:只要你能勇敢面对鬼魂,就能不受他们的干扰。这一次,他并不是在无意识下走进厕所的,也毫不感到害怕……只是心跳得很快。他的头脑相当清晰,他闻到小便斗里消毒块发出氯的气味,闻到大便的臭味。他看见墙上细小的裂缝,看见水管的裂纹。他听见自己的鞋跟敲在地砖上发出的空荡回音。他大步向第一间厢房走去。
那双运动鞋现在快被苍蝇和蜘蛛的尸骸埋没了。
泰尔心想,一开始只有一、两只死苍蝇,要不是这双运动鞋出现在此,它们是不会死的;要不是这双运动鞋,它们也不会聚集在这里。
“为何选中我?”他向着空荡荡的厕所发问。
邵双运动鞋动也不动,也没有声音回答。
“我不认识你,也从没见过你,我也不吸毒,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为什么你选中我?”
一只运动鞋动了一下。死苍蝇堆发出沙沙声响。接着,漏穿一个鞋孔的那只运动鞋,缩了回去。
泰尔把门推开。厢门的铰链发出喳喳声响,完全符合歌德式鬼魅出场传统。“他”就在那里。“神秘鬼,拜托你说话吧。”
泰尔心想。
这个鬼魂就坐在马桶上,一只手无力地垂在大腿旁边。他的形象和泰尔在梦里所见到的几乎完全相同,惟一的差别是:他只有一只手掌。另外那只手,只剩下光秃秃的手臂,原来连接手掌的地方,是血肉模糊的一团肉,还有好几只苍蝇停在上面。直到现在,泰尔才发现自己过去只注意运动鞋,从未仔细看运动鞋上面的裤子。然而,他不曾注意的原因,是因为“他”把裤管卷起来了,皮带也扣得好好的,裤裆拉链也没有拉开。在裤子之上是条双肩带式的吊带。泰尔试着回忆这种吊带在何时褪流行,但是一时想不起来。
在吊带之下,运动鞋鬼穿着蓝色格子工作衫,胸口左右各有一个口袋。他的头发旁分,分线在右。泰尔看见有死苍蝇黏在旁分的头发上。在门后的吊勾上,挂着乔治说的那件外套,同样有许多死苍蝇停在外套上。
此时,厕厢里又响起一阵叽喳声响,和刚才铰链发出的声音不同。泰尔发现,这声音是从死者的颈部发出的,是筋骨活动发出的声音。运动鞋鬼缓缓抬起头,看着泰尔。泰尔的目光和他交会,虽已做好心里准备,但还是被插在他右眼里的铅笔吓了一跳。旋即,泰尔发现这个人的脸居然和他一模一样,就像照镜子似地,眼前这个鬼魂的脸竟是他自己的脸。运动鞋鬼就是他,他就是运动鞋鬼。
“我知道你已经准备好了。”鞋鬼沙哑地说,像是多年没说话,声带有点生锈了。
“我不是同性恋,”泰尔说:“你少来这套。”
“我是说,你已经准备好知道事情的真象,”鬼泰尔对人泰尔说。泰尔站在厕厢门口,他看见这个坐在马桶上的鬼,脸上的鼻孔旁有一圈白色的粉末。看来才刚吸过毒品,原来他不是来上厕所,而且来吸毒的。就在那时,某个人跟了进来,打开厢门,把铅笔刺进他的眼睛。但是,谁会用铅笔当凶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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