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要是她跑到主要道路就麻烦了,所幸在靠近主要道路不远的路口一下子就找到她了。我心里忍不住想,你又不是小孩子,不要太让别人操心,但仔细想想,我自己也跟太刀洗她们走散了,所以没资格教训别人。
看样子,她这次感兴趣的对象是邮筒。只见她半蹲着与邮筒对望。而且她身边还有一个手里拿着信封的中年男子,一脸“怎么回事?”的表情。我小跑步到玛亚身边,小声地说:
“这是寄信的东西。”
“是的,这我知道,但是这个记号是什么?”
玛亚指着〒的记号抬起头来,我抓住她的手腕,先把邮筒前的位置让开。向中年男子点头致意,他露出和善的笑容,把信丢进邮筒便走了。等他走了之后,才说:
“那是邮政的记号,有那个记号的,都跟邮政有关。”
玛亚的视线在半空中游移。
“那是……”
我知道她会说什么,便先下手为强。
“没有什么哲学上的理由。你知道日文有片假名和平假名吧。以前的邮政叫作递信,就是递的‘テ’【注:日本于1885年于中央政府设立递信省,主管交通、通讯行政,二次世界大战后仅掌管通讯行政,为邮政省与电气通信省,现因民营改制,业务分属于总务省、日本邮政(JP)、日本电信电话(NTT)。递信日文片假名表记巍∑イシソ】。”
玛亚摊开左手手心,以右手手指在上面写了‘テ’。顿了一下,放声笑了。
“啊啊!怎么会这样?”
那设计的确很可笑。我忘了要说她几句,也跟着笑了。我们笑着回到店里,店长大哥看到玛亚,嘴张得大大的。发出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声音:
“哦,是个可爱美眉哦。”
听到他的话,玛亚优雅地行了一礼。
“谢谢你美妙的称赞。”
意思其实不太一样。
“她是?”
我有些不高兴地回答。
“她只是在我朋友家homestay的外国人而已。职业……可以说是学生吧。”
“哇咧,真搞不懂外国。”
店长发出语意不明的感想,我自顾自拿菜单给玛亚看。可是,给她看好像也没有什么用,玛亚立刻就把菜单还给我。
“请给我好吃的。”
我正想点两人份,却又犹豫了。事情总有万一,为了安全起见,我问:
“玛亚,你有没有因为宗教因素而不吃什么东西?”
听我这么问,玛亚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微笑。
“没有,你真细心。不过我没问题。”
是吗?那好。
“两个起司热狗。这是很重要的客人,麻烦你用心一点做。”
店长对我耍起嘴皮子苦笑。
“我可从来没有马虎过。起司热狗两份,好的。带走?这边用?”
我和玛亚对看。玛亚点了点头……就算对我点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只不过,一想到太刀洗她们可能在等,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带走。”
“OK。请稍候5分钟……啊,对了。”
店长走进店的后方,端了一个塑胶托盘回来。隔着吧台递过来的,是一对小小的红白大福【注:包了馅的麻糬,日本称大福饼】。
“昨天我老家有庆典,家里硬要我带回来,可是我又不喜欢吃红豆馅。如果不嫌弃的话,请用。”
我肚子饿得很,便心怀感激地收下。
在店头的长椅上坐下,等热狗烤好。我把托盘往玛亚面前一推,玛亚颇感兴趣地打量那两个大福。
“嗯--这两个味道不一样吗?”
既然是红白大福,颜色就是一红一白。如果硬要说成分上有什么不同,就只是其中一个添加了红色食用色素而已吧。
“应该一样。”
“那么,就只是上色而已了。”
上色,她还真会用漂亮的单字。不过,很不巧的,事情并非如此。我摇摇头,笑了。
“不是,这个才真的是有‘哲学上的理由’。”
玛亚偏着头。
“在日本,白色与红色的配对表示喜庆吉祥。这是庆典上用的东西,所以一红一白。‘吉祥’和‘庆典’,你懂吗?”
“Da.懂。”
“这两个颜色摆在一起的时候,有个特别的说法,叫作‘红白’。而且,这是麻糬。麻糬在日本也是有喜事的时候吃的。”
玛亚的双唇之间吐出了深深的叹息。她再次盯着那对红白大福看,眼神里充满了深深的敬畏,缩回原本伸出来的手:
“……很有意思。那么,这就是神圣的食物了……”
我急了。这样就解释过头了。
“不是,没那么夸张。‘吉祥’比‘神圣’更通俗。”
我很快地说完,抓起白色的大福,一口吞下。
“就像这样。”
玛亚像看到不可思议的东西似的,看看我又看看红色的大福。然后,表情突然亮了起来,自己拿起红色大福塞进嘴里。嚼了好久,吞下之后,吐出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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