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死人不偿命。”
完全同意。我们向店长要了一杯水。
玛亚露出皱着眉笑的奇特表情,边漱口边拿出记事本和笔。不过,我心里想的是,她所记得的词句还真特别。如果换成我到南斯拉夫去,我一定不会去记“甜死人不偿命”这种话吧。
请店长把烤得香喷喷的热狗装进纸袋,顺便各带上一瓶姜汁汽水之后,我付了钱。找钱给我的时候,店长往盯着自动贩卖机的玛亚看,别有含意地笑了。
“……怎么了?”
“这个比较好。上次那个高个子女孩,人虽美,可是看起来很凶。”
我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真可笑。
“她很快就要回国了。我们走了,下次会再来的。”
我拎着纸袋,老远便伸手碰玛亚的肩膀,免得关节又被扭。玛亚转身,点点头。
“好的,我们走吧。”
过了热狗店,马上便接到通往司神社的参道。
虽说是参道,其实只是通往神社的直线路径而已,没有什么驱魔避邪的作用。我认为司神社本身并没有什么可以称得上名胜古迹的光荣由来,但即使如此,还是有观光客造访,参道两旁也有好几家纪念品店。
我们边走,玛亚边问我:
“守屋,关于你刚才说的,在日本,麻糬是很吉祥的东西吗?”
“对。特别是在正月的时候常吃。正月,你知道吗?”
“Da.那么,也会把麻糬祭献给神或佛吗?”
说祭献就太夸张了,不过,她的意思是供奉吧。
“会啊。”
一听这话,玛亚心领神会似地,不停地点头。
“刚才,邮局的……那叫作邮筒是吗?我在看那个的时候,有人说要拿麻糬到司神社去。”
唔,这年头还有这么具古风的人啊。
巨大的石造鸟居【注:位于神社参道入口处的门,用来划分神与人的世界,相当于神域的入口。形式为两根柱子上部以两道横木连接,类似中国的牌坊。古时多为木造或石造】进入眼帘了。幸好不是红色的。万一玛亚问我那红色是怎么来的,我也答不上来。不,搞不好答案很简单,因为那一定是油漆的颜色。正当我在想这些的时候--
“嗯?”
玛亚突然蹲下去。
“怎么了?”
“鞋带不见了。”
我心想要是不见了就麻烦了,一看发现原来鞋带只是松了而已。不过,也不必一一指正她的日文吧。
玛亚在绑鞋带的时候,我不经意地向四周看了一圈。眼前就有一家纪念品店,卖的东西有点意思。如果是家家都有的纪念旗、灯笼、钥匙圈的话,我大概不会留意,不过这家店卖的似乎是木制的生活工艺品。店里有“一位”【注:东北红豆杉(Taxuscuspidata)在日文中的汉字为“一位”,字面上有“第一”的意思,但目前植物名多以片假名表示,所以守屋一时间没有意会过来】的招牌,我原本好奇是什么东西第一,想一想,应该是“红豆杉木制手工艺品”的意思吧。这家店的角落摆了一个浅浅的木盒,挂着“瑕疵品四折”的牌子。这引起了我的兴趣,一走进去,满室都是木头与亮光漆的味道。
木盒里放着鸟类的木雕、藤篮、牙签盒、不求人等等。大多数的确都有明显的伤痕或破损。其中一样东西,乍看之下倒是看不出哪里有瑕疵。那是一个刻着绣球花浮雕作装饰的枯木色发夹。设计并不见得特别优秀,但那含蓄的色泽和季节感倒是挺不错的。我把东西拿在手里,翻到背面来看,还是没看到破损的地方。这么说,是很难找到的瑕疵罗?
店里有一名中年女子边看电视边看店。我出声招呼:
“不好意思。”
“噢,欢迎光临。”
声音不怎么亲切,但我也不在意,拿着那个发夹走过去。
“这个放在瑕疵品那边,可是没有怎么样啊。”
中年女子挂起放在收银台上的眼镜,接过发夹仔细观察。
“……是没有破损,不过这边有个节不是吗?”
的确,在绣球花的叶子部分,有一个圈成漩涡的节眼。可是,这样也有这样的味道啊!可能察觉到我的想法,她加了一句:
“大多数的人都喜欢完美。”
真无聊。我拿出钱包。
“多少钱?”
“1,500圆打四折,600,含税618圆【注:日本自1989年4月1日起实施消费税法,税率为百分之三,凡是购物消费,消费者须在定价之外另付百分之三的税金。1997年起调升为百分之五,2004年改为消费税内含制,一般商品所标示的价格均已含消费税】。”
我以对不起制作者的价钱,买了这个绣球花发夹,没有请她包装,抓了就走出店门。店外,早就绑好鞋带的玛亚一脸惊讶地等着我。
“啊,让你久等了。”
“嗯--你去做些什么?”
我拿出发夹。玛亚和看弓箭、桥和红白大福时一样,细细打量着发夹。
“……这是?”
“看不出来吗?夹头发的东西。”
“果然。那……这有什么哲学上的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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