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墓地,跟南斯拉夫的完全不同。”
玛亚突然喃喃地说了一句。
“没有一个地方一样,不过有一点点像。泥土的味道……在日本,人们认为人死去之后会怎么样?”
太刀洗也喃喃自语般回答: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投胎转世,是最常被提到的吧。在活着的时候做好事,就会再世为人,甚至是神,做坏事的人就变成动物。更糟的,就下地狱。转生到远在10万亿土之外的极乐世界的就可以长生不死。不过,即使如此,我们还是经常设法与死者联系。一年一度,死者的灵魂会在夏天回来。我们以祖先来称呼他们,同时认为死者会守护在世的人。
“这和投胎转世的说法有所矛盾,极乐世界的说法也令人怀疑。”
“嗯--那么,你们认为灵魂不灭吗?”
“这个嘛……”
我开口补充太刀洗的话。“既然有各种说法,可能没有commonsense吧。”
玛亚沉默以对。虽然她说自己没有信教,但对于死亡仍旧可能怀有基督教的观念吧。这阵沉默,是来自于比较日本的死与自己国家的死所发现的差异吗?
……不,恐怕不是。是我疏忽了,应该是因为……
“守屋。”
“是?”
“commonsense是什么?”
玛亚不懂英文。
这座山要说是山,不如说是山丘,爬起来毫不费力。爬了又爬,山顶就快到了。墓碑也多半是新的。不知道算不算有现代感,但缀有雕刻的气派石头的确是变多了。不知不觉间,墓碑有如被塞在树木间隙里的景象已经消失,每个墓都拥有自己划好的地盘。但即使如此,这一带还是在森林里。
要读新墓碑上的字也很容易。我漫无目的地看着这些字往上走,结果,“太刀洗家代代之墓”映入眼帘。
“船老大。”
我一叫,太刀洗不耐烦地回过头来,确认我视线的终点,说:
“对啊。如果我没有嫁出去,将来也会到那里去。”
路径逐渐变宽,可容两人并肩行走了。
玛亚和白河谈着别的话题走在前面。
“这么说,日本没有吸血鬼了?”
“这个嘛,我是没有听说过。”
歪着头回答之后,白河转身向后。
“喏,万智,在日本有吸血鬼的故事吗?”
太刀洗像是搜索记忆般抬头望着天空。
“……我不知道。可能有也说不定,不过不是主流吧。”
“嗯--尸体会动的也一样?”
一听到这里,白河胸有成竹似地说:
“对!日本采用火葬,所以没有会动的尸体,人也不会复活!”
然而,太刀洗却冷冷地说:
“你说的是都市的情况。像这一带,一直到镰仓时代,搞不好到室町时代【注:日本镰仓时代约为1192年至1333年左右,室町时代约为1336年至1573年左右】,都是直接丢在野地里,在明治之前根本没有火葬这回事吧。”
“咦,这样啊。”
白河泄了气。我心想,所谓的“尸体丢在野地里”,指的该不会就是这座山吧,而这个想法让我打了一个寒颤。不过,仔细想想,我又不相信他们会化成厉鬼跑出来,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厌恶的感觉。
突然之间,我发现我知道一个尸体会动的例子。
“说到这,那个呢?尸体会动、会攻击人的那个。”
“啊?守屋,你说什么?”
“伊邪那美【注:伊邪那美为日本神话中开天辟地的天神之一,为同是天神的伊邪那歧之妻。伊邪那美生产火神轲遇突智时灼伤,后来因此而死。之后伊邪那歧至黄泉国见伊邪那美,却因其尸体腐败溃烂而惊恐逃逸,伊邪那美恼羞成怒,追赶伊邪那歧。伊邪那歧逃回人间之后封住通往黄泉之路,从此不再相见。伊邪那美成为黄泉大神】。明明就已经死了,却会动,去攻击丈夫。只不过她身体都烂掉了,所以跟吸血鬼感觉不一样。”
听我这么说,玛亚回过头来,竖起食指。
“守屋,南斯拉夫的吸血鬼身体也是烂掉的。”
“是吗?”
“Da.有的鼓鼓的,形状像袋子。”
鼓鼓的像袋子的吸血鬼?我无法想像。听起来不怎么可怕。不对,因为不合理所以可怕?
白河唔唔地偏着头沉吟。
“我觉得,伊邪那美不太算。”
“怎么说?”
太刀洗代替再度陷入沉吟的白河回答:
“因为有外来的题材呀。”
“伊邪那美?什么意思?”
“奥菲斯(Orpheus)型的神话。”
太刀洗的说明总是少了不止一句。但玛亚却佩服地点点头,喃喃地说:
“神话啊……”
“南斯拉夫有什么神话?”
对于提出这个问题的太刀洗,玛亚报以困扰的笑容。
“嗯--”
“用日文很难表达吗?”
“Ni.……嗯,南斯拉夫没有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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