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种事……”
“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白河说不出话来。沉重的沉默包围了我们一段时间。就连玛亚也嘴巴紧紧闭上。
“可、可是--”
白河打破了这阵沉默。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为什么要急着下山呢?如果真的像守屋说的那样,虽然让人很不舒服,可是我们也不必逃走吧?是怕死去的人会变鬼跑出来吗?”
这次换我无言以对了。的确,太刀洗那时候说过,待在这里不会有好事。理由纯粹只是因为这件事令人心里发毛吗?
“哦,关于这个--”
我这才发现太刀洗站在我后面。
“我这个人不太怕鬼,所以不是这个原因。如果那些供品真的只是为了冒犯死者而放的,我们是没有必要离开。”
我回头,看到太刀洗的嘴唇有一秒钟出现了笑容的形状。我把这个笑容当作是我解释得还算不错。
白河提问的对象,从我换成太刀洗。
“如果不是针对死去的人,那是针对什么?”
太刀洗简短地回答:
“遗族。”
“……遗族?”
“那些豆沙包和花传达了一种讯息,就是这对你们来说也许是件伤心事,但我可是高兴极了。可是,如果特地准备好的一串红枯了,或者红白豆沙包酸了、烂了,喜庆的程度也会减半吧。摆供品的时间和遗族扫墓的时间越接近,就越有效果,最好是同一天。
“所以,我想遗族今天应该会来扫墓。要是不巧撞个正着,被他们以为供品是我们放的,那就不妙了。
“还有就是,没有白色的郁金香。”
这个突兀的字眼,让白河一时之间忘记弥漫在四周的厌恶感,盯着太刀洗直看。
“郁金香?”
“不是郁金香也没关系,只要是华丽的白花就好。对不对,守屋?”
白花。
哦,原来如此,我总算懂了。
“明明有两个花瓶,却只有一边供奉了一串红。”
“对。”
“如果要讲求效果,最好是把一串红分成两束供在两边。”
“对啊。”
“没有这么做,是因为花也打算弄成一红一白。不,就算没有刻意要弄成一红一白,另一个花瓶里的花也已经准备好了。而花没有供上去是因为……”
最后一句话,由白河接手:
“……我们来了。”
太刀洗一副事不干己似地点点头。
“那种人,还是不要太靠近吧?”
在俯瞰藤柴市的墓地里,零落的墓碑背后,也许有人正屏着气,紧紧握住美丽的花。供奉了红白豆沙包,供奉了一串红,准备等着看遗族的反应。有人恨恨地暗中瞪着我们这些不远之客。
原来如此,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
玛亚拿着记事本,垂着眼睛动也不动。可能是受到不小的打击吧。日本文化处处引起她的兴趣,却亲眼目睹有人利用日本的文化做出恶质的恶作剧。
白河语带哭声,喃喃地说:
“我……玛亚说她很期待,我本来想让她开心的……”
玛亚抬起头来,摇摇头。
“别这么说。”
“对不起,玛亚,对不起。”
彷佛要安慰白河一般,玛亚把说话的速度放慢了。
“别这么说,いずる,我很开心。这种事在哪里都会发生,可是因为我是南斯拉夫的人……我是客人,所以不管在哪个国家都没有人肯让我看到。但是今天我看到没有遮掩的地方,我很感动。所以,いずる,谢谢你。”
“玛亚!你千万不要认为日本人都是这样!”
玛亚笑着对悲伤的白河点头。
“别担心。之前我也说过,我不会弄错两次!”
是的,玛亚累积了经验。这用不着我们来担心。今天的事情,对住在日本的我们来说,也是一次不愉快而罕有的经验。就是透过这类经验的累积,玛亚才成为现在的玛亚的吧。今天的事也将成为经验,然后玛亚又将成为另一个玛亚。
时间已经到了可以称为傍晚的时候。我抬头仰望山巅附近,那3个人应该走到那里了吧!山后的天空呈现一片美丽的红光。
◎休息与简短的对话
1992年7月6日(一)
日记来到去年的6月5日。之前一小口一小口喝着的冰咖啡,在这时候已经喝光了。我跟老板点了第二杯。这时候,从外表可以知道全神灌注、生怕听漏了一字一句的白河,才第一次呼地深深吐了一口气。
“要不要休息一下?”
“好啊。”
我先把日记本合上。
我们轮流上洗手间,顺便等我的咖啡。咖啡送上来之后,我和白河都没有立刻说要继续。白河的情况如何我不清楚,但我的眼睛和喉咙都有些疲累,显然已经精神不振了。之前念给白河听的部分,都是心情愉快的时期。如果没有该写的事情,我就不会写日记,因此从这里开始跳了两个礼拜。
白河看着自己做的笔记,低声说: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米泽穗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