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
明白了之后,不,正因为我明白了,所以我更是被非去南斯拉夫不可的冲动所支配。现在的我,并不是“想要有所作为”。
这些事情在我心中闪过,但我并不觉得有说出来的必要。我知道只要一句话就够了。
我说了。
“我知道,但是我已经决定了。”
沉默。
残余的香烟味刺鼻。
太刀洗叹了深深、深深的一口气。低下头,摇晃她的长发,缓缓摇头。当她抬起头来,脸上浮现了一种无可言喻的悲伤微笑。太刀洗能够如此表露感情,尽管亲眼目睹,我仍然无法相信。
“守屋,你的表情变得好有意思……真的。”
“我可不是为了娱乐你才变成这样的。”
太刀洗伸手到喇叭裤右边的口袋。拿出来的,是一个有点绉的白色信封。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没办法了。”
低声说了之后,她把那个信封拿给我。我虽惊讶,还是接了过来。那是一个正反面都没有半个字、像太刀洗本人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信封。里面好像是几张纸。
我正准备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太刀洗平静地问道:
“守屋,玛亚没有明说她的出身地,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刚好吧。”
“是啊,是刚好,到一半的时候都是。”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盯着太刀洗。太刀洗只是微微张口继续说话,好像在表示刚才出现在她脸上的表情是哪里出了错。
“但是,到了一半就变成刻意的了。守屋,你知道为什么吗?”
“……”
“就是为了不让你到南斯拉夫去。”
一阵又刺又麻的紧张流过全身。
太刀洗向我走近半步。
“对你就不用说了,玛亚对无法拒绝别人的いずる也好、对男性朋友文原也好,都没有留下联络方式,因为玛亚担心你知道之后会跑去。”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响,太刀洗的冷静也随之消失。
“但是,她相信我能保密到时候到了为止,所以只告诉了我。守屋,你知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吗?我写信给玛亚,而那就是来自塞拉耶佛的回信。
“看啊!现在就看!”
白色的信封。
里面是3张信纸,花了我一点功夫才拉出来。
其中两张是以流利的草书书写的罗马字母,是英文。而第三张,写的是工整得有如打字般的日文。不问也知道,是太刀洗翻译的内容。
我看了。
“谢谢你的来信。但是,不知我们的信是否能送达。塞拉耶佛的状况很严重,但愿这封信能平安寄到日本。
我是玛利亚的哥哥史罗波坦。看了你寄给妹妹恳切真挚的信,我感到非常高兴。但是,诚如对我们而言很痛苦一般,我必须写下一件对你而言也非常痛苦的事。
我的妹妹,也就是你的朋友玛利亚,于5月22日,遭狙击兵击中颈部,死了。
我为能够建玛利亚的墓而高兴。在塞拉耶佛,连盖一个像样的墓也越来越困难了。
玛利亚爱你们。就像她热爱许多国家一般,她也热爱日本。她强烈希望能够再访日本。即使是一部分也好,但愿我能够为她实现愿望。
待和平重返我们的家园时(神啊,但愿这个日子不远了),希望你们能够来访,我们将代替妹妹欢迎你们。愿此举能安抚妹妹在天之灵。”
我不知道做什么样的反应才算正常。
文章还有后续,但我再也看不下去了。玛亚,她略带稚气的容貌,深具特色、强而有力的双眉,黑眼,黑发。
颈部!为什么是颈部?!
我一抬头,太刀洗就在那里。我一味地痛骂:
“你为什么不说?你明知道,为什么不作声?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看着我和白河做无谓的努力很高兴吗?”
“那不然?!”
太刀洗以两倍于我的音量大吼。
“你敢把这件事告诉いずる吗?你难道想像不出いずる会变成什么样子吗?我不敢,我承受不了。
“你没发现吧?去年欢送会上,我为什么醉得那么厉害。你明明注意到いずる喝醉的原因,却没想到我也跟她一样对不对?你以为为什么每次玛亚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发现我都不想解释?你知道那是因为我觉得不好意思吗?
“我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我也知道自己看起来是什么样子。我早就知道比起船老大这个平易近人的绰号,太刀洗和我相配得多。但是守屋,你未免也把我看得太无情了!”
头发乱了,掉到前面的那一绺遮住了她一半的左眼。
把那绺头发往后拢之后,太刀洗微微低头,移开视线。伸手到左边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东西。
“信里还有这个。”
绣球花。
被污渍弄脏的绣球花发夹。
从太刀洗口袋里掏出来的发夹,像有生命一样温暖。
终章
1992年7月6日(一)
正要开始过不动桥。这阵子的晴朗,让迹津川的水位比平常来得低。走了一段这3年来走过的路,来到司神社附近,从那个容易错过的十字路口转往山上。昏暗的路灯数量更少了,路也不再是柏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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