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这位女士的到来打断了我的沉思,与她一道的还有一位来访者。我实际上听到了门铃响和踏上楼梯的脚步声,但由于太聚精会神,这些声音没有引起我的注意。所以我对查尔斯·菲茨西蒙斯牧师(即乔利·格兰杰学校校长)的来访没有心理准备,可能是带着一脸茫然的表情迎接他的,就好像以前从未见过似的。他裹着一件厚厚的黑大衣,戴着礼帽,围巾蒙住了下巴,这打扮的确让他像个陌生人。这身衣着让他看上去比以前更圆胖了。
“请原谅我来打扰您,华生医生。”他说,一边脱去这些装扮,露出那本来一下就能唤起我记忆的牧师圆领。“我拿不准该不该来,但是觉得我必须……我必须!首先我必须问问您,先生。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这桩奇事,是真的吗?”
“福尔摩斯确实被怀疑涉嫌一桩罪案,但他完全是无辜的。”我回答。
“我现在读到的是他已经逃跑,从法律的拘禁中金蝉脱壳。”
“是的,菲茨西蒙斯先生。他还设法躲开了控告他的人们,如何做到的是一个谜,连我也不得其解。”
“您知道他现在何处吗?”
“不知道。”
“还有那个孩子,罗斯,您有他的消息吗?”
“什么意思?”
“您找到他了吗?”
显然,菲茨西蒙斯没有看到那个男孩可怕的死讯——不过,我想起来,那些报道虽然耸人听闻,却没有提罗斯的名字。于是只好由我来告诉他实情。“很遗憾太晚了,我们找到了罗斯,可他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会呢?”
“有人毒打过他。他被丢在河边死去,在南华克桥附近。”
校长眼睛忽然闪了几下,重重跌坐到一把椅子里。“亲爱的上帝啊!”他叫道,“谁会对一个孩子做出这种事情?这世上有怎样的邪恶啊?那么我的来访就是多余的了,华生医生。我以为能帮助您找到他。我发现了一个线索——准确地说,是我亲爱的妻子乔安娜发现的。我把它带来给您,希望您能知道福尔摩斯先生的下落,可以转交给他,希望他即使在自己的紧迫情况下,仍能……”他的声音微弱下去,“可是太晚了。那孩子就不应该离开乔利·格兰杰。我就知道不会有好结果。”
“什么线索?”我问。
“我把它带来了。我说过,是我妻子发现的,在寝室里面。她在翻床塾——我们每月一次这么做,给床垫通风消毒。有的男孩长虱子……我们与虱子战斗不止。不管怎样,罗斯睡过的那张床现在被另一个孩子占了,但那儿还藏了一个习字本。”菲茨西蒙斯拿出一个薄本子,封面粗糙,已经退色并皱巴巴的。上面有一个铅笔写的名字,字体稚拙。
罗斯·迪克森
“罗斯来的时候不会读也不会写,我们尽力教他一些基本功。学校给每个孩子都发了一个习字本和一支铅笔。你在他的本子里会看到他根本不做练习,乱七八糟的。他好像许多时候都是在乱涂乱画。不过仔细检查之后,我们发现了这个,好像有点意义。”
他把本子翻到中间,露出一张纸片,整齐地叠着插在里面,好像有意要藏起来似的。他把它拿出来,打开摊在桌上给我看。是一则广告,一张宣传某种娱乐场所的廉价传单,据我所知那种场所一度在伊斯灵顿和齐普赛街等地区兴起,但后来逐渐稀少。广告上装饰有一条蛇、一只猴子和一只穿山甲的图案。它写道:
丝金博士之神奇房屋
矮人、杂要、胖夫人和活骷髅
馆藏天下珍奇
一便士入场资
白教堂区,寒鸦巷
“当然,我是反对我的男孩们进这种地方的,”菲茨西蒙斯牧师说道,“怪异表演、杂耍戏院、低级娱乐场所……我感到震惊,伦敦这样的伟大城市竟然能容忍这种娱乐,宣扬各种低俗和不自然的东西,令人想起所多玛和蛾摩拉的教训。我这么跟您说,华生医生,是因为罗斯把这张广告藏起来,或许他知道这是违反乔利·格兰杰的规矩的,或许这是一种挑战行为。正如我妻子对您说的那样,他是一个非常任性的男孩——”
“但这张广告也可能与罗斯的案件有某种关联,”我插话说,“罗斯离开您之后,投奔过国王十字街的一户人家,也投奔过他姐姐。但我们不知道他以前在哪里,可能他加人了这群人。”
“完全正确。我相信它值得调査,所以才把它带来给您。”菲茨西蒙斯收拾起他的东西,站起身来,“您有可能与福尔摩斯联系吗?”
“我正在希望他能以某种方式联络我。”
“那您也许能看看他如何解释这个线索。感谢您的时间,华生医生。小罗斯的消息令我非常、非常震惊。这个星期天我们会在学校教堂为他祈祷。不,不用送我出去了。我认得路。”
他拿起外衣和围巾,走出了房间。我盯着那张纸,目光在那花哨的文字和粗糙的图案上游移。我大概读了两三遍之后,才看出一开始就应该显而易见的东西。错不了,丝金博士之神奇房屋,白教堂区,寒鸦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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