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苹计划_[日]横山秀夫【完结】(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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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能一下喔。”

  “是是,了解了——那我走啰——”

  龙见敬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礼,蹦蹦跳跳走下楼梯,熟练地舞动他庞大的身躯,加入舞池的行列。

  “至少得等一个小时喔。”橘窃笑。“我知道。”喜多也笑道。

  饮料和酒菜上桌,两人开始讨论计划的细部内容。聊完后,喜多也打算下去跳一下。

  就在这时,橘表情严肃地说了些什么。号称东洋第一的音响震坏了喜多的耳膜,只好贴近橘的脸颊问道:“你说什么?”

  “之后还有见面吗?”

  “你在说哪个女人啊?”喜多嘻皮笑脸,但橘表情依旧。

  “我在说你妈和你妹。见过面吗?”

  喜多脸上的笑容顿时散去。

  橘立刻挥挥手说:“不想说就不用说。”

  “干嘛突然聊这个?”喜多狠狠瞪了橘。

  “没什么……只是,上次在麻将馆闹事,让我想起你家的事。”

  “麻将馆?”

  “你不是和相马闹事吗?”

  “啊啊,你指那个喔。”喜多不愿理会,抽出ShortHope,用桌上的蜡烛点烟。“那又怎样?”

  “那天的你很不寻常啊。”

  “你想问我为什么没还手,是吗?”

  “这也有,”橘喝了一口可乐调酒,“不过,我看你特别在意相马他妹啊。”

  “……”

  “你不忍心让他在妹妹面前挨打,所以才会罢手吗?”

  “才不是哩。”

  “在我看来是这样。”

  喜多停顿片刻说:“是喔。”捻熄烟蒂。

  喜多的双亲在他国三时离婚。在他看来原因出在于母亲。母亲认为,生活困苦、孩子不乖、亲戚和邻居不好都是因为父亲。她就这样不断羞辱木讷又懦弱的父亲,不论她如何迁怒发泄,都不能够消耗她所有的怒气。

  喜多选择和失落无助的父亲一起生活。黏妈妈的小学一年级的妹妹初子,被母亲带走了。在工厂上班的父亲变得更加木讷,变成泄了气的男人。喜多也曾经想问出两人的下落,话已经涌上喉咙,但又害怕摧毁父亲敏感的内心世界,因此作罢。

  从此再也没见过母亲和初子。最后一天是个雨天。初子牵着母亲的手,不知她是否了解大人世界,脸上犹如泥塑娃娃没有一丝表情。她说:“哥,以后要每天来找我玩喔——”

  喜多喝光了可乐调酒,焦躁的眼神瞪着杯子说:“相马他妹,全身脏兮兮的。我真的吓了一跳。”

  “是啊……”

  “所以我也没心情还手了。”

  “丧失战意啰。”

  “是啊。不过,不能怪相马揍我。我知道他想说:你们懂什么?”

  橘默默点头。

  话题断了,夺命似的音响频频敲打鼓膜。喜多将花生丢进嘴里,却不咬,直接吐在地板上。

  他仿佛闻到那天的臭味。

  记得那是即将国中毕业之际,他第一次喝醉酒吐了。抱着小巷子的电线杆,全身满是呕吐物,那股味道又让他再吐一次。他在不停涌上的吐意中挣扎,一心想逃离这个状况,于是他大声呐喊。推开支撑他身体的朋友,不停呐喊。

  “王八蛋!那种女人,去死算了!——”

  他边呐喊边哭泣,却又笑了。内心某个地方在哀叹父母的离异,仿佛破了一个大洞。他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蹒跚的步伐用力撞击水泥墙,殴打朋友,又再度猛撞水泥墙,然后倒卧在路上。尽管满身是血,他依旧不停呐喊。独自留在路上,他还是继续呐喊:混帐!混帐!

  这是他唯一一次为了家人又喝又吐。

  当什么父母,毕竟也是不成熟的个体啊——

  事到如今,他已经看开了,但他知道得太早,脑袋还无法接受这个道理。这一股焦躁将内心的空虚转换成喜多好斗逞强的金字招牌,逼使他彻彻底底我行我素。

  同样的状况也发生在龙见的身上。他父亲在他上小学之前过世,母亲在郊区经营小酒馆,辛辛苦苦维系生计。母亲与客人的暧昧传言不止发生一次,回家总是在深夜,龙见小时候每晚总是独自躲在棉被里哭泣。他那无厘头的乐天个性绝非出自于天性。

  相较于两人,橘可说是生长在无可挑剔的家庭中。父亲任职于区公所,母亲则是钢琴老师,生活不虞匮乏。

  然而,喜多思考是谁在比较这些?什么样才叫幸福、什么样才叫不幸?这其中有什么分界点吗?

  橘在富裕且正常家庭下成长,然而他的言行却是最能够窥见赤裸裸的伤口和深不可测的黑洞。那是远比喜多或龙见的痛处更加血淋淋的现实,无可救药的无底洞,说起来这或许是激烈且毫不留情的自我毁灭欲望。如果那只是对于不幸的幼稚憧憬,他总有一天可以回到“少爷”身份,然而,橘这个家伙却不像只是玩玩而已。

  想到这,喜多一如往常,又对橘产生些许恐惧。橘不具有不幸的金字招牌却依然我行我素,喜多在恐惧的同时,又有一种不知是怀疑还是嫉妒的情绪,总之不禁让他萌生扭曲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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