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看了手上的纸条。
“他叫内海一矢。”
一阵冲击,仿佛从正面被踹了一脚。沟吕木以回踢的心情说:
“再说一遍!”
“内海一矢……他是这么说的。”
——来了。三亿圆抢案的内海来了。
沟吕木对传令说:“辛苦了。”对内勤人员说:“谢谢你们帮忙。”然后立刻走出房间。
他离开对策室下楼。
沟吕木的冲击,不仅是惊讶内海的造访。
因为他早已笃定今天将和内海碰面。打击沟吕木的是另一个事实。
——内海怎么会知道?
外面的人不可能知道沟吕木在这个警署。本厅的人打死不会说出刑警们的去处。由于工作性质缘故,他自己也不会向家人报告自己去哪。而且他得防止记者查询,因此他也一再叮咛家人:不论发生任何紧急状况,任何人来询问都得装作不知道。
然而,内海却以访客的身份出现,并且指名要见沟吕木——
他缓缓走下楼梯,而他的脑袋和缓慢的步伐正好相反,拼命思索各种推论。三楼、二楼……沟吕木在楼梯间停下脚步。
——内海知道岭舞子是被人杀害的。
这就是沟吕木导出的结论。
有了结论,但推论却陷入胶着。
他猜想内海是从友人那儿听说警察在找他。因为办案人员查遍了内海所有的交友关系,于是他从其中一人得到这个消息。这个部分倒是无关紧要。然而,他下令办案人员绝不能说出自己所属的单位或是办案内容。内海不可能知道警署的名称或是事件名称。但是,内海却出现在这里。这无非证明了内海知道舞子命案,而且更是清楚今天是命案追诉时效的到期日。
——可是,他为什么指名找我?
他猜不透这一点,他无法以逻辑推断原因。虽然如此,沟吕木却发现自己似乎了解内海造访的理由。
或许对内海而言,警察就等于沟吕木。潜伏在内海心中的玩心,让他说出沟吕木的名字。不,或许内海正是抱着重逢的预感和期待来找沟吕木。
不知道内海怀了什么鬼胎,总之,他察觉警察的动作和舞子命案有所关联,因此才会来到这里。这点绝对错不了。
沟吕木终于走到一楼。
内海就坐在交通课柜台前,背后挂了辖区交通事故件数表的长椅上。
沟吕木望着他的背影片刻,然后大步走向他。
“好久不见。”
内海回头露出讨好的笑容。
“你好……你好,你好,真是好久不见呀,沟吕木先生。”
他和过去一样,鼻梁上挂了一付黑框眼镜。脸蛋虽然老了点,但那并不让人感觉十五年的岁月,依旧酷似三亿圆抢案的合成照片,给人苍白且模糊的印象。唯一的改变就是眼神的锐利度。这个眼神让他整体的风貌显得比以前更加聪慧,也更加狡猾。“真是久违了。”内海起身恭敬地鞠躬,“我曾想打电话给你,或是写信给你,想来想去,可是啊……”
沟吕木默默地听他冗长的寒暄。
十五年前,一同迎接命运报时的男人,如今出现在他眼前。
“哎呀,总之能再次见面实在是太难得了……”
内海重逢的寒暄话告一个段落,总算得以切入正题。微妙的紧张气氛穿过两人之间。
“那么,今天有何贵干?”
沟吕木压抑焦躁的情绪,故作冷静问道。
“是这样子的,”内海语气轻松地说:“今天早上,我还在那霸——”
“那霸?”
“冲绳的那霸呀。因为我在做名产的采购。结果接到东京打来的电话,听说警察在找我呢……”
“没错。我们希望你能协助我们。”
“哎唷,沟吕木先生,别说得这么见外嘛。我随时都愿意帮忙啊。”
“谢谢。”
“唉,警察已经有十五年没找我了呢……所以啊,一接到电话,我就立刻跳上下午的飞机啰。”
沟吕木不假思索,丢出他准备好的唯一一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
“喔,那是我的第六感啊。”
内海立即回答,或许他早就预料到这个问题,接着反倒问沟吕木:
“结果这次到底是什么案子啊?”
“这件事就——请到楼上让负责人员向你说明吧。”
内海露出“我懂了”的表情,起身跟着沟吕木上楼。
“沟吕木先生,”内海一改先前的态度,语气沉重地问道,“我会是嫌疑犯吗?”
“不——”
沟吕木回头,看到的是有别于沉重语气的,露出窃笑的内海。
——你是来复仇的吗?
沟吕木用眼神问他。
没有回答。
“你只是备询人,不需要担心。”
沟吕木做了制式化的回答,上楼将内海带到三楼的防犯课。
内海知道岭舞子是被人杀害的,也熟知经常逗留在亚森·罗苹的三人。沟吕木多么希望能够亲手调查他。虽然满心渴望,但碍于指挥官的立场,无法实现。即使内海以极为可疑的方式出现,他依旧只是用来填满命案护城河的参考人,而现阶段的办案焦点,无非是查明日高鲇美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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