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博士问:“你有两个儿子啊?那一个呢?”
小鹿冷漠地说:“死了。我妈妈病倒后,那天夜晚下着大雨,哥哥到镇里给妈妈买药。半路经过一座山坡,下着雨,路滑,哥哥掉进了山沟。他当时没死,腿被摔断了,他爬不上来,在雨里冻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别人发现他时,早已硬梆梆了。”
陆太太低声啜泣。三人彼此望望,心里沉甸甸的,两条命的深仇,不知道怎么化解。
往事
小鹿埋葬了哥哥后,打算一个人去广州,这时村里来了个人,说他叫冯之阳,他知道整个事情的真相。冯之阳将冯太太带到城里医好了病,告诉他们:杀死陆海生的女孩子叫苏儿,还有个名字叫杜若。外面传说她毒死陆海生后殉情自杀,可是她并没有死,被苏家花了巨额的财富隐瞒了真相,让她逍遥法外。
陆太太咬牙切齿,冯之阳就把她带到了龙岩,让他们住在了杜若的家里。说杜若杀人后隐居在这里,现在她去了外地,谁也找不到她,但她必定还要回来。她一回来你就可以报仇了。冯之阳怕母子俩不认识杜若,还给了他们一大摞杜若的相片。小鹿将相片贴在墙上,思念父亲的时候就狠狠折磨这些相片,小小的心灵越来越乖戾。陆太太有50万的存款,生活倒也不愁,于是两个人就在这里住下。
闽西人多数讲客家话,陆太太他们听不懂,也不愿跟邻居交流。这小区是有物业管理的,左邻右舍也不喜欢一个乖戾的小豹子样的人物住在这里,向物业反映他们抢占民房,要求赶他们出去。于婶婶来了很多次,小鹿就是不理会,谁敢讲他们坏话,敢撵他们,小鹿就在他们家的妇女小孩们回家的时候守在路口,手里拿个匕首霍霍地磨着,用冷冰冰的目光打量他们,甚至亲手在小区里剥了一条胳膊粗的毒蛇。结果小区里人人恐惧,有人打电话报警,结果冯之阳铁心要让他们在这里扎根,施展他的通天手段,警察来回告诫几次,事情也不了了之,反而招来小鹿更恐怖的报复,后来谁也不敢再说什么了,都知道黄教授家里被一个小疯子占据了。
小鹿说到这里望着郎周说:“郎叔叔,你真的不记得我们了吗?两年前,你背着画夹来到这里,说要找你爸爸。当时我妈妈病重了,我背不动她,小区里也没人帮助我们,你背着她跑到了医院救了她的命。然后我妈妈就请你在这里住了下来,你教我画画,教我识字,甚至还给我找到郊区一所学校,让我上学。”小鹿眼里热泪滚滚,“郎叔叔,那时候,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从来没有人这么疼我,包括我爸爸在内。郎叔叔,你知道吗?上个月,我在区里参加绘画比赛,获得了一等奖,得了个大奖杯。妈妈搂着那个大奖杯整天哭,一直思念你,说你郎叔叔答应咱们还会回来的,可是他为什么就抛下咱们不管了呢?”
陆太太呜呜地哭了起来。小鹿抹了抹泪,说:“我告诉妈妈,郎叔叔要找父亲,他找到父亲就会回来了。”他跑回自己房间里抱出个大奖杯和一封信,“郎叔叔,你看看我的奖杯。”
郎周接过来看了看,奖杯的底座上写着“龙岩市新罗区青少年组绘画一等奖”,可是奖杯的上面却画着个男子,依稀就是自己的模样,用手托着奖杯,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笔法比较稚嫩,看来是小鹿画的。郎周茫然了:我什么时候来过龙岩呢?看来是真的来过,墙上那幅画的签名也是我的笔迹,不会是冯之阳的阴谋。可是我为什么没有丝毫印象呢?
失忆?
小鹿又递给他一封开了口的信:“郎叔叔,当时你问黄教授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咱们在屋里找了几个月都没有发现什么,后来我灵机一动,撬开了外面的邮政信箱,在里面找到了这封信。当时你兴奋得抱着我跑了出去请我吃了麦当劳。那是我第一次吃麦当劳。”
郎周心里跳动得厉害,难道这封信里果然有父亲的下落?可是这么重要的线索他怎么全给忘了呢?钟博士比他更急,抓过信就看,信封是一行外文,一行中文,写着杜若家的地址,这种外文不是英文,钟博士不认得。信早被裁开了,他抽出信纸,只有薄薄的一页,页眉印着几行外文,这个留过学的博士同样不认识。
可是信里写的几句话是中文,手写体,字写得歪歪斜斜,仿佛是在仓促间写成的。钟博士读了出来:
“克利斯朵夫生出了耶稣基督
耶稣基督又生出了整个世界
可是克利斯朵夫当时何处立足?”
钟博士读完后茫然不解,看了看杜若和郎周。杜若拿过信只看了一眼,立刻惊恐地捂住了嘴。郎周关切地问:“杜若,你怎么了?”
杜若惊恐地盯着他,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是爸爸的笔迹……”
郎周哗的一下夺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剧烈地扭曲,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眼睛瞪着信,眼泪哗哗地流淌,半晌才说:“我有了一点点印象,我好像真的曾经见过这封信。只记得我痛哭着,把这封信一扔,从一个房间里跑了出去。”
屋子里陷入了死亡般的沉默。钟博士说:“郎周,看来你真的来过这里了。只是出于某种原因,这一段经历在你大脑中被抹掉了。就是说失忆了。你是否摔伤过头部?或者出过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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