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利奥诺拉小姐一直看着外面的景色,对塔外世界憧憬得近乎痴迷。”
“据说,如果在黑糊糊的盒子里开一个小洞,从洞里射进去的光线就能映照出外面的景色。那座塔里的屋子就和这是同样的结构,对不对?”
“估计是吧!”点头的莱奥纳多又恢复了平日冷冷的表情。
被撇在一边的卢多维柯终于低低地“噢”了一声。他以前曾经看过莱奥纳多查询类似原理的器材,好像准备将其运用到素描加工、图纸复制等方面,而且应当还保留着记录其原理的手稿,莱奥纳多称之为暗室装置。据说,历史上最早记载这种暗室装置现象的,是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自那以后,直到十四世纪,主要用于日食观测当中,将其运用于绘画的,被认为是斐利坡·布鲁耐勒斯基,一个和莱奥纳多一样的佛罗伦萨艺术家。
“关上板窗后,那间屋子就漆黑一片,那面没有窗户的墙上的某个地方,一定有个针尖大小的小孔,天晴的日子里,外面的风景就会反射到屋子里几个小时。她可能就是透过白色窗帘看到了这个景象。”
“利奥诺拉小姐一定是拼着命,想把这本来看不见的风景画下来吧!”切奇利亚叹息着,闭上了眼睛。
“是的。这样反射出的外面的风景是上下翻转的,所以反过来,也就能不拘一格,将眼中看到的风景原封不动地画到墙上了。否则,一个外行怎么也画不出那样的画……不!”莱奥纳多摇摇头,似乎想否定自己的话,“没有任何过错,却被亲生父亲幽禁起来,也许她正是通过这样扩张自己对外面世界的憧憬,才好不容易保持了心灵的安稳吧!正因如此,才能画出那么气势逼人的画啊!乳母就是看不下去了,才下决心放她走的。”
“对!”切奇利亚微微垂下眼帘点了点头。作为身陷古殿的宠女,她的境遇和利奥诺拉小姐极其相似,这种心境是卢多维柯想象不到的。
卢多维柯叹着气,无可奈何地转向莱奥纳多:“那个乳母放走巴哈蒙德女儿的原因我是明白了,可她是怎么实际做到的呢?那个门,乳母也没法开吧?”
“这个嘛……”不知为何,莱奥纳多明显露出了不快的表情,低语道,“明摆着嘛,从门出不去的话,就只有从窗子出去了!”
“窗子?可是,有那么高呐!而且屋子里也没有能固定绳子的地方。”
“对,不是用绳子的,她是从窗户跳出去的。当然,并不是自杀了,比如就那种高度,下面要是水面的话,就不会受伤,是不是?”
“水面的话倒有可能,可那里只是个菜园啊!运河所在的,可是房子的背面啊!”
“那么,如果下面是空气,结果会怎样呢?”
“空气?”卢多维柯目瞪口呆地反问。莱奥纳多表情复杂地点点头:“以前我做过气球,你还记得吗?”
记得,那是米兰宫廷闹哄哄准备某庆典的时候,担任庆典剧技师的莱奥纳多曾造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气球,在一间小屋子里把它吹了起来,结果弄得场面大乱。
“那是用的羊肠子,把肠子上的油去掉,仔细洗干净,然后接在铁匠铺里的风箱上一充气,就会鼓胀起来,大得让人难以置信,几乎把整个屋子都填满了!”
“铁匠铺的风箱?”切奇利亚敏锐地注意到他的话,不由自言自语了一遍,“那么,半夜宅子里的人听到的低叫声——”
“就是风箱往肠子里充气的声音啊!”卢多维柯不由喊出了声,他忘了自己身在马车,一下子站了起来,头差点重重地撞到了车上。“噢,那个乳母从她当铁匠的弟弟那里听说了你在宫廷里吹羊肠引起骚乱的事!”卢多维柯瞪着眼睛,莱奥纳多显出尴尬的表情,他大概老早就意识到了,这次骚乱的一个间接原因就在于自己的瞎摆弄吧。“塔正下方的菜园里,围着木栅栏,用来固定气球正合适,而利奥诺拉小姐正好跳到了乳母吹的气球上,所以才平安无事地跳出了塔吧!”莱奥纳多略带钦佩地说道。
“完成使命的气球只要有一点裂缝,眨眼之间空气就会跑光,最后只剩下羊肠子,处理起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跟羊尸混在一块。”
“扔羊尸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卢多维柯低声冒了一句。说起来倒是,被杀掉的据说是小羊羔,要是搬运成羊,乳母一个人可能就没办法对付了。
“也许悄悄扔到厨房角落里也是个办法,不过,估计是想让利奥诺拉小姐的失踪显得扑朔迷离些吧,要是变成谁放走她的,那头一个受到怀疑的就是乳母了。”说完,莱奥纳多兴味索然地瘫坐在椅子里。
这时,马车正要穿过城区入口处的大门。保留着中世纪氛围的圣埃乌斯多尔乔教堂,马路上熙熙攘攘奔向市区的人群,杂乱无章却充满活力的街头——米兰的这种气氛格外令人依恋。
“利奥诺拉小姐离开了自小养育她的城市,能过得好吗?”切奇利亚自言自语地冒了一句,前方正好能看到圣罗伦佐马乔雷教堂,罗马时代建造的石柱巍然耸立在那里。
“她肯定没问题的!”出人意料,如此斩钉截铁断言的,竟然是莱奥纳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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