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类的东西,还算比较容易发现的,板子就不说了,至少作品本身都是由人手创造出来的。”莱奥纳多带着苦笑小声说着,走到靠墙的柜子边,凝望着摆在那里的古旧石柱和黏土板等物,“相比而言,更麻烦的要数雕刻的铭文和碑文了,拉丁语级别的尚属简单,起码,意大利就没人能看懂象形文字和楔形文字,要是再写在古代的石头或黏土板上,就更不可能发现了!”
“确实也是啊……”卢多维柯顺手拿起一块黏土板,这是一份书简,据说制作于古代巴比伦时代,厚厚实实的,颜色发红,已经因为年久而变质硬化了。不过,听了莱奥纳多的说明以后再一看,就觉得那上面画的楔形文字的排列格外不自然。部分黏土板已经在保存的过程当中变形,厚度各处不一,尽管如此,刻在上面的文字厚度却几乎相同,很明显,这是有人后来重新刻上的,来替代那些风化后变得稀薄的文字。
“就这一点来说,雕刻也是一样。因为雕刻的好处是比绘画更容易保存,所以相应地,随时间流逝而引起的变化也就难以弄清,如果经过名匠之手,估计能雕刻出跟古代一模一样的东西吧!”
“是这样吗?”卢多维柯反问道。莱奥纳多回过头来,开心地眯缝起眼睛:“对了,毛罗·依,你想我为什么这么精通赝品的造法?”
“你说什么?”卢多维柯给冷不丁一问,眉头紧蹙起来,“说起来倒是,为什么呀?我倒没觉得你会对造赝品什么的感兴趣。”
莱奥纳多一直就公开宣言,艺术家应该以自然为师,对那些大肆标榜师法古老文献,或依仗他人权威的人,他一直给予辛辣的批判。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莱奥纳多会主动研究如何制作赝品。虽然他也可能会嘲笑那些被赝品蒙蔽的人,但并非那种特别在乎的人,会亲自动手,去加害别人。想到此,卢多维柯很是困惑,莱奥纳多则淡淡地苦笑。
“我这是跟老师学的,还去过好几次实际造赝品的现场呢。”
“你说什么?你的老师……是韦罗基奥殿下吗?”卢多维柯惊讶地叫出了声。韦罗基奥可是当代屈指可数的大画家了,其画室在佛罗伦萨也算是最大的,博学多才,尤其在金属工艺和雕刻领域,当代无人可及。这样一个大艺术家却涉及古代美术品造假,想必一般马马虎虎的鉴定人是怎么也辨不出真伪的。
“不光是他哦,多美尼哥·格尔兰代约,还有德纳特劳,听说有段时间都牵涉到伪造古代美术品。我还看见过我老师给刚铸好的青铜像上了一层跟古代雕像一模一样的铜锈,所有人都给骗得结结实实。”
“那也差不多啊!”卢多维柯心虚地嘟囔道,他按着额头,拢着颇有特点的黑发,“原来如此……这么说,把这里的古代美术品送给那不勒斯的秘书官,不能算是上策了?要是这帮人发现了是赝品,我们反而要丢丑了!”
“或者会怀疑你虽然知道,却故意送些低级东西吧?反正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嗯,好像是这样。”卢多维柯无力地点点头,叹了口气,“不过,真没想到,我哥哥疑心那么重的人,竟然净搜罗这么些赝品来!”
“也就是说,要欺骗那些囿于贪欲的人,是多么容易的事!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毛罗·依,”莱奥纳多靠着大石块垒砌的墙壁,不耐烦地问,“你这个当宰相的,怎么要给一个外国的大使秘书之类的人送美术品呢?你一定得告诉我怎么回事!”
“呃……”卢多维柯不满地嘟起嘴,脸上的表情像是吞下了什么苦东西。他叹了口气,转向莱奥纳多:“赝品嘛,那要干脆是赝品,反而简单了……”
“啊?”莱奥纳多的视线仍盯着卢多维柯,像是催他的下文。
于是,卢多维柯勉勉强强开了口。
03
那不勒斯的秘书官恩里凯斯是个刚刚三十岁的年轻男子,鼻梁高高的,面庞棱角分明,举止充满了自信。另一方面,他又处事圆滑,能够巧妙地维护大使上司的面子。对这个考虑问题十分实在,而且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卢多维柯既把他当做难缠的外交官,对其有所警惕,同时又很快对他产生了好感。和这个恩里凯斯第一次碰面,约在七天之前。那不勒斯的大使官邸里举行了一个庆祝其到任的贺宴,卢多维柯也受邀到场。说是贺宴,其实规模并不大,只是个小型聚会,邀请了大使熟人当中的一些头面人物。
卢多维柯依照惯例致了贺词,随后,他瞅准庆祝舞会开始的当儿,准备离开会场。就在这个时候,恩里凯斯亲自来跟卢多维柯打招呼,他毫不胆怯地说,有件事特别想和卢多维柯商量。
“刚到任就商量,是不是碰到什么麻烦事了,秘书宫殿下?”卢多维柯饶有兴趣地问道,他想,要能给新任秘书卖个人情倒也不错,而且他预感,对方也不是那种人,会开口谈些损害双方利益的事。
“嗯,就和你说的差不多,”恩里凯斯意味深长地微笑着,“还是请您看一下这个吧,比纯粹由我介绍来得快。”说着,他把卢多维柯领到大使官邸的配楼。卢多维柯带上卫兵,径直跟着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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