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点切奇利亚没作任何解释,每每被追问的时候她总是平静地微笑着将话题引开。她的美貌往往在这种时候对回避别人的好奇很能派上用场。没有谁会一定要确认他们之间的关系而宁愿惹宰相冒火的。
到底古殿中的生活是幸福还是不幸福,切奇利亚不知道。但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处在一个有利的位置。
切奇利亚喜欢读拉丁语的书籍,也能和宫廷中的人们谈诗论词。在立志当医生的哥哥的影响下,她从小就接受了较好的教育。早年丧父以后,养成了仔细观察他人言行的习惯,她的嘴巴很会讲话。即便不算后来的卢多维柯的支持,切奇利亚也能够很大部分靠自己的才能,自然而然地融入宫廷生活的。
这或许是一种幸福吧——看着装饰在墙上的素描,切奇利亚这样想道。至少,如果身不在宫廷里,是不会认识那些才华卓越的人的,这一点无疑就是一种幸运。
米兰宫廷里,招募着许多著名的学者和音乐家。卢多维柯当了宰相以后,更是从各国请来了许多著名的艺术家。不少人和切奇利亚交往密切,其中最先想到的是那奇妙的异乡人。
从同盟国佛罗伦萨作为音乐时节派遣来的年轻的艺术家,一个从行会得到了许可拥有自己作坊的画家,同时也自称是世上少有的军事工程师、舞台监督和雕刻家的自大的男子。现在虽然他的才华得到了米兰内外的普遍认同,但在还没有什么成果的当时,将他推荐给卢多维柯的,正是她本人。切奇利亚对这一点一直暗自自豪。
他以多才多艺而闻名,现在一定是作为建筑师在参加大教堂圆顶的八角塔设计竞赛吧。
莱奥纳多·德·塞尔·皮耶罗·达·芬奇——
这就是那位来自异乡的艺术家的名字。
“……切奇利亚!”
一声响亮的男声把切奇利亚从沉思中拉回了现实。她抬头一看,急匆匆地快步走入房间的是卢多维柯·斯福尔扎。
卢多维柯的年龄在三十四五。称不上是美男子但长相精悍,看上去体格健壮。实际上,众所周知的是,卢多维柯父辈以上,斯福尔扎家的家系都是勇猛无比的雇佣兵队长。
在相对于传统和身份更看重理性与实力的都市米兰的氛围中,他的这种家系可能起着影响。卢多维柯血管里流淌着军人的血。
但是今天他的情形与往日不太一样,或许是睡眠不足的原因,看上去既憔悴又着急。
“不好意思,久等了吧。”
他坐在了切奇利亚的对面,一副让人感到疲惫不堪的样子。向站在边上听候吩咐的侍女们扬了扬手,要求上菜。
前天切奇利亚接到了要和他一起进午餐的传话。自那以后到今天的这段短暂的时间里,像有什么事情困扰了他难以解决。
“把你叫了过来但是很不好意思,没有多少时间。吃过饭得马上返回办公室。”看着端上来的菜,卢多维柯有些遗憾地说道。
“是大教堂建筑设计的什么事让您为难了吗?”切奇利亚低声问道。卢多维柯停下伸向酒杯的手,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知道的?”
“没有特别的根据啊!”切奇利亚微笑着摇了摇头。
“记得昨天是大教堂八角塔设计的评选,所以我只是想是不是那里出了什么烦人的事。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不,没事。”卢多维柯轻轻苦笑道。
“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在问题得到处理之前被大家知道的话,恐怕大教堂的教士们又会起一阵骚动的。”
对于听起来不爽的卢多维柯的解释,切奇利亚点了点头。直觉告诉她,卢多维柯所说的问题,一定是与她同住在古殿中的某个人纠缠其中了。如果是与切奇利亚无关的事,他也没有在此吞吞吐吐的理由。
但是切奇利亚也并不想对事情来个刨根问底,不管怎么说这不是用餐时合适的话题。在难堪的沉默到来之前,卢多维柯变了种口气说道:“和刚才讲的不是同一件事……把你叫到这里,其实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的。”
“是说那边的那张画的事吧?”切奇利亚把视线移往装饰在墙上的素描。是用平时的眼光欣赏不了的那种素描。
“是的。硬是从莱奥纳多那儿借来的。”
“莱奥纳多——是莱奥纳多·达·芬奇大师画的吗?”脸上浮出一丝讶异的表情,切奇利亚反问道。
确实是很美的一幅素描。在质地粗糙的纸上用银制的笔简洁地勾勒出的一幅习作。在今天的米兰,能画出这样的作品的画家,除了他以外还找不出第二个。但是在平时看惯了他的作品的眼睛里,总觉得有些异样的感觉。
“是那人在佛罗伦萨时的习作,应该是对波提切利的模仿。”
“波提切利先生的……”切奇利亚明白了,点了下头。那幅名画《春》的作者——桑德罗·波提切利的名字,对她也如雷贯耳。
莱奥纳多在佛罗伦萨遇见了波提切利,那是莱奥纳多跟着师傅安德里亚·韦罗基奥学艺的时候。当时年长八岁的波提切利作为客居的师兄也在韦罗基奥的作坊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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