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允许你拥有这个权力。”
“你会在道士面前公开派给我这个任务吗?”
“就在今晚。”
“不过,在道士们知道你赋予我的使命之前,今天就要开始了。再说,我的老师本来就很想参观贵院的藏经阁。”
观主霍地站起身,一脸紧张的神色:“我说过,你可以在整幢道观里自由行动,可是就只有三清殿顶楼的藏经阁不能去。”
“为什么?”
“我早该向你解释,但我以为你晓得的。我们的藏经阁,和别处藏经阁的并不一样……”
“他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时,成教授说“我知道那里的藏书比其他的任何一所藏经阁都要丰富。我知道不管是白云观、青羊宫还是紫阳观的藏经阁,和贵观的相比,就如同小巫见大巫。我知道几百年前张三丰道长引以为傲的三千本古籍抄本根本不能和贵观相比,说不定有很多现在就收藏在这里。我知道惟有贵观能够对抗少林寺的三十六所藏经阁,对抗武当山的两千本古籍,贵观的《道德经》典籍绝对不输于开罗引以为傲的两千四百本《可兰经》。多年前伊斯兰教徒宣称的黎波里图书馆拥有六百万本藏书,并有八万个注释者,两百个抄写员常驻在馆内,但贵观的藏书足可与之相提并论。”
“无量天尊,你说的一点都不错。”
“我知道你们这里有许多道士来自全国各地的其他道观。有些人只在这里住一阵子,抄写别处所没有的手稿,再将它们带回自己的道观去,同时他们也会带来其他珍贵的手稿作为交换,让你们抄录下来,使贵观的宝藏与日俱增;另一些人会在这里待上很长的一段时间,偶尔也有人一直住到老死,因为他们只有在这里才找得到和他们的研究有关的书籍。因此贵观的道徒有来自湖南、浙江、安徽,也有来自台湾和香港的。我知道很多年以前,永乐大帝曾要求贵观为他编纂一册三清预言的书籍,然后再将它译成蒙文,作为送给瓦剌大汗的礼物。最后,我知道在这个时代中,像龙虎观这样享有盛名的道观已经没有半个抄写员了,在紫阳观只剩下几个还知道如何编写的道徒,只有贵观的地位仍逐日提高,声誉日隆……”
“……我们的地位,”观主深思地接口道,“在工作和祷告的双重努力下日益提高,全世界人渐渐知晓我们这里是知识的宝库,我们拯救可能因面临失火、战乱和地震的威胁而消失的古代典籍,鼓励新作,增加旧典……哦,你也知道的,民族文化一直受到西方文明的冲击,我们一直不惜余力的保护和抢救我们民族的瑰宝,但在最后的胜利之前,我们必须保卫祖先的宝藏,以及道君的话;那是他亲口告诉信徒的,祖先们只字不改地转述。经院一直试着为这些话加注解;即使是在今天,被骄傲、嫉妒和愚行的毒蛇所盘据的经院。在这个黄昏时期,我们仍是高踞在地平线之上的火把及亮光,只要这些墙垣不倒塌,我们都将是道君诺言的保护者。”
我以不解的语气说,“但是这和我不能到藏经阁去参观的事又有什么关联呢?”
“是这样的,罗先生,”观主说,“为了完成使得这里的藏书更加丰富的神圣使命——”他由房间的窗户向外望着耸立在纯阳殿旁边的三清殿,点了点头,“几个世纪以来,虔敬的人不辞辛苦地遵守铁的纪律工作着。藏经阁的设计就像是个迷宫,经过这么多世纪了,还是没有人摸得清楚,道士们也都不知道。只有图书管理员由前任的管理员那里获知这个秘密,而他在世之时,会把这秘密传给助理管理员,以免他在猝死的情况下把这个秘密也一起带走。他们个人对这秘密可是守口如瓶,绝不泄露的。也只有图书管理员有权在那个书籍的迷宫中走动,知道可以在哪里找到书籍,又该将它们放回何处,书本的保存也是由他一个人负责的。其他的道徒都在写字间工作,也知道藏经阁的藏书名单。
“但光是一张书名是很有限的凭据;只有管理员可以由书籍的排列,由它们的难易程度,知道书里包含了什么内容。只有他能决定如何、何时以及该不该把书借给请求借书的道徒;有时他会先和我商量。因为并非所有的真理都适合告诉每一个人,一颗虔诚的心灵也不一定能辨认出所有的虚妄;再者,在写字间工作的道徒都是为了实践一项任务,所以必须阅读特定的书籍,而不是追求他们每一项愚蠢的好奇,不管是出于知识的需求,或是自尊或是妖魔的诱惑。”
“这么说来,藏经阁里也有内容虚妄的书籍了……”
“妖魔是存在的,因为他们是上天计划的一部分,在这些妖魔可稀的特征中,也显示了造物主的力量。根据上天的计划,巫师的着作,犹太的秘法,伊斯兰教诗人的寓言,邪教徒的谎言等等,也都存在的。建立道观,以及将它维持了几个世纪的人,都坚信即使是在虚妄的书中,只要是对贤明的读者而言,也仍会闪耀着神的智慧之光。因此,图书馆内也有这种种藏书。但就为了这个缘故,你明白,它更不能随便就对任何人开放了。而且,”观主仿佛为最后那句不无语病的话感到歉疚,又说道,“书是很脆弱的东西,时间会使它腐朽,老鼠会啃啮它,水、火、金、木、土五行会腐蚀它,笨拙的手也会侵害它。假如几百年来每个人都可随意翻阅我们的古籍,恐怕这些书本大部分都已不存在了。因此图书管理员保护书籍,不仅不随便借人,还要防范天灾。他要奉献出一生恪尽职守,死后却默默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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