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波探案集_楚之狼【完结】(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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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雪对我们解释,在写字间工作的道徒们都免除了上午早课、下午的祷告诵经,这样他们才能利用白天工作,直到日暮他们才停下活动,参加黄昏的晚课。

  最明亮的地方是让研究古物者、最杰出的图书装饰者、抄写员和标示员坐的。每张书桌上都有装饰和抄写所要用的工具:砚台、毛笔、道徒们用小刀削尖的铅笔、用来把牛皮纸磨平的轻石、写字之前画线用的直尺。在每个抄写者旁边,或是倾斜的桌面顶端,都有个读经台,被抄录的古籍就放在那上面,书页上盖了一张挖剪了一条格洞的纸,将此刻被抄录的那一行框了出来。

  有些书桌上还放了金色、黑色和其他许多颜色的墨水。别的道士们则只是在看书,并且随时在私人的笔记本或写字板上,写下自己的注解。

  不过,我并没有时间去仔细观察他们的工作,因为藏经阁管理员向我们走来了。我们已经知道他是浑阳道长。他的脸上露出了欢迎的表情,但看到这样一张奇特的面容,我却不自禁地颤栗。他个子很高,瘦得不得了,四肢大而笨拙。他穿着有黑色道袍,大步前行,外表不知道什么地方令人感到困扰。因为他刚从外面进来,道官并未脱下,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了阴影,忧郁的大眼睛也因而显得阴森。他脸上似乎有许多热情的痕迹,但现在已不再激发,便冻结在五官上。悲哀和严厉支配了他脸上的线条,他的眼眸是如许深沉,只要看人一眼,就能洞悉对方的内心,看出秘密的思想;因此要容忍他的眼睛的询问十分困难,谁也不想再一次和它们碰触。

  浑阳道长为我们介绍当时在写字间里工作的许多位道长,一一说明他们的作业,我对他们的求知精神感到十分钦佩。因此我得以会晤清亮道长,他从事英文和日文的翻译,潜心研究张道陵;天一道长,一个研读茅山道学,来自北方的年轻道士;来至安徽的冲虚道长,他到这里才几个月,抄写馆内有关五斗米道的书籍。另外还有一群图书装饰者,都来自不同的地方。

  当然还有许多学有专精的道士们,那一大串名字令人感到无比兴奋。但我必须转述我们讨论的主题,因为在谈话中出现了不少有用的线索,表露出道徒们所感受的微妙不安,以及一些实情。

  我和导师开始和管理员浑阳道长,赞美写字间的美和勤学的气氛,并且问他在此进行工作的程序,因为他到处都听人谈及这所藏经阁,很想要查阅许多书籍。浑阳对我们解释观主已说过的话:道士们向管理员借他所要参阅的书,管理员便上楼到藏经阁去拿,只要他们的请求是正当、虔诚的。我问他怎么能知道楼上书柜里有哪些藏书。浑阳便指着用一条小金链系在他桌上的一本厚厚的目录,目录上写了密密麻麻的书名。

  我把双手插进衣内,抽出了一样东西,这是刑警专用的便携式红外线放大镜。

  其他的道士们都好奇地望着我,却不敢对我发问。我注意到,即使是在这么一个读书和写字的风气如此盛行的地方,那种奇妙的工具也还没传抵。这些以智慧闻名于世的人,为我所拥有的一件东西而目瞪口呆,使我也不觉有几分得意。

  我戴上那红外线放大镜,弯身看着古抄本的目录。高建华也凑上前去看,我们发现藏经阁所拥有的藏书之多,有些书名我们听都没听过,有些却是最有名的。

  “汉代的张道陵所著的《老子想尔注》、《黄书》、《道书》、《二十四图》,庄子所著的《南华真经》,相传为黄帝所著的《黄帝阴符经》,明代的刊本的《对俗》、《至理》、《释滞》、《杂应》、《地真》,以及左慈的《太平经》。”教授读道,“辉煌的著作。但这些目录是以什么顺序排列的呢?”他引述一本书中的句子,我虽不知道由什么书中引出,浑阳却必然很清楚:“‘图书管理员一定要有一份所有书籍的目录,仔细照科目及作者的顺序排列。书本排上书架后,并须以数字的指示来分类。’你如何知道每本书的排列呢?”

  浑阳指着每一个书名旁边的注解。我读道:“‘第三,韵律辞典第四,唐代诗参考书第五’;‘第二,韵律辞典第五,五代文学第七’。”等等。我明白第一个数字是指书籍在架子上的位置,后面的数字则表明是在哪一个书柜;我也明白还有一些句子指出了藏经阁的某个房间或某道走廊。高建华鼓起勇气问关于这些最后区别的资料。

  浑阳严厉地望着我:“也许你不晓得,或者是忘了,只有管理员才能进藏经阁去,因此只有管理员知道如何解读这些句子。”

  “但这份目录上的书籍,是以什么顺序排列的呢?”我问,“我看不是依照科目吧。”由字母顺序来看,也不是按照作者姓名的拼音排列的;这个体系是我近几年来才学的,当时却不常用到。

  “本藏经阁建立已久,”浑阳说,“所有的书都是以被本馆收藏的时间先后顺序排列的。”

  “那么这些书是很难找了。”成教授说道。

  “但管理员记得清清楚楚,所有书籍纳入本馆时间也都知道。至于其他的道士们,可以仰赖管理员的记忆。”他说话的口气仿佛是在谈论别人,而不是他自己。我明白他指的是当时由他所掌握的职务,而在他之前已有一百多个人,将他们的知识一个一个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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