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写字间,藏经阁。”我说,“问题的症结又一次归到藏经阁了。清亮死于三清殿里,很可能就是在藏经阁内。”
“为什么是在藏经阁内呢?”
“我试着将自己设想为凶手。假如清亮是在餐厅、厨房或是写字间内遇害的,为何不将他留在那里呢?但如果他是死在藏经阁里,就必须将他移到别的地方才行,因为在藏经阁中尸体永远不会被发现(也许凶手对它被发现特别感兴趣),也因为凶手可能不希望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到藏经阁。”
“为什么凶手对尸体被发现会特别感兴趣呢?”
“我不知道,我只能假设。我们怎么知道凶手杀死清亮是因为他憎恨清亮呢?他也许只是为了留下某种别有意义的符号才杀死他的。”
教授喃喃说道:“可是,会是什么符号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你别忘了有些符号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例如狂言妄语。”
“只为了狂妄的言论而杀人,岂不是太残暴了吗?”高建华说。
我接口道:“即使为了证明一个人的无辜而杀人,也太残暴了。”
就在这时,清雪加入了我们。尸体已被洗清,并详细检查过了,没有伤口,头部也没有瘀痕。我们往疗养所走去时,我问道:“你的实验室有毒药吗?”
“什么东西都有。不过那也看你所指的毒药是什么。有些物质吃一点有益于人体,吃太多却会造成死亡。我就和每个药草师一样,保有这些药草,而且十分慎重地使用它们。举例而言,我在园子里栽种了撷草,当心跳不规则时,在其他药草中加入几滴撷草汁,可以使心跳平稳下来,可是药量太重的话就会使人昏迷致死。”
“你注意到尸体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吗?”
“没有。但是有许多毒药是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
我们走到了疗养所。清亮的尸体已在澡堂里洗净,被搬到这里来,躺在清雪实验室的大桌子上。这里的蒸馏器和其他玻璃器皿,以及钵碗等等,令我想到炼丹方士的店铺(虽然我是由间接陈述知道这种事的)。门旁靠墙放着一排排长架子,架子上放了许多瓶瓶罐罐,里面装着不同颜色的东西。
“你收藏的药草可真多。”我说,“全是你种的吗?”
“不是。”清雪说,“有很多药草在这种气候中是不可能或者很难生长的;那都是多年来来自世界各地的道徒带给我的。我有许多罕见的珍贵药材,也有许多极易从本地植物群中获得的草药。像这个……获荃和川芍,是产自西康,一个博学的喇嘛送给我的。印度芦荟,疗伤最有效。咸草可以使昏迷不醒的人复苏过来。砒霜是一种很危险的毒药,任何吞食的人都会死。琉璃芭是对肺有益的植物。蕾香可治头部创伤。乳香脂,治疗肺充血和赫膜炎。没药……”
“西方三方士的礼物吗?”我问道。
“是的。但现在用来防止流产,是由一种叫没凤仙的树上采集到的。这是‘木米亚”十分罕见,是木乃伊分解时所产生的,是一种极神奇的药物。药用曼陀罗,可助人入睡……”
“并激起肉体的欲望。”我加了一句。
“是有这种说法,但是在此处它们可不具有这种用途的,你也想象得到。”清雪笑笑,“再看这个,”他拿起一个小玻璃瓶,说道,“不纯锌华,对眼睛有神效。”
“这又是什么呢?”我摸着架子上的一颗石头,朗声问道。
“那个吗?那是我很久以前得到的,显然它也有治病的功效,可是我至今还未发现它的功效何在。你知道吗?”
“是的,”我说,“但这可不是药物。”他从上衣里掏出一把小刀,慢慢将它举近石头。那把刀随着他的手朝石头缓缓靠近,突然间刀刃猛地动了一下,仿佛我转动手腕,其实我的手却没有移动丝毫。刀刃敲到了石头,发出金属的响声。
“你瞧,”我对高建华说,“它会吸铁。”
“它有什么用处呢?”高建华问。
“它的用处可多了,以后我会告诉你。目前我要先知道,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可以致人于死的东西,清雪道长。”
清雪沉思了好一会儿——和他精简的回答比起来,我要说他想得未免太久:“有许多东西。我说过了,毒药和医药之间的界限是很小的,西藏人对于两者都是说‘药’。”
“没有什么东西最近被移动过吗?”
清雪又想了一会儿,似乎是要强调他所说的话:“最近没有。”
“过去呢?”
“谁晓得?我记不得了。我进这道观已经三十年了,有二十五年就待在疗养所中。”
“对人类记忆而言,确实是一段很长的时间。”我同意道,然后我猝然又说,“昨天我们谈到了使人产生幻象的植物,它们在哪儿呢?”
清雪的行动和脸上的表情都显示出,他急切地想要离开这个话题:“我想一想。你知道,我这里有太多奇妙的药物了。但是我们还是来谈谈清亮的死吧,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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