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家又都看得出来,此人表里不一,一逮到机会就想投机钻营,虚伪得很。所以,这些西方水手,尽管明火执仗地做强盗,却毫不待见他的为人处世,甚至还给他起了绰号:小猪,戏谑色彩颇为恶毒。
同为黄色人种的荒木九野,步枪水平次于朴浩宪,但却被众多水手称道。这件事令朴浩宪暗自介怀,知道这是他们故意给自己难堪。但也不好戳破,毕竟讨不到便宜。可最令他不解的是,尽管皮基卡、桑丘司还有格鲁尔这些粗鲁水手,经常在船上与荒木九野发生口角,甚至大打出手,彼此却从不记恨对方。尤其在某些生死关头,相互之间甚至还不免关怀一下。这一点更让朴浩宪蜷缩在尴尬的阴影里走不出来。
杂佛拍了拍朴浩宪的肩膀,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这个朝鲜水手,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炯亮的黑眼睛里,立刻泛起某种异常的光亮。但杂佛并未跟他浪费太多时间,挥手招呼大家重整行装,抓紧时间开拔。
灌木丛并不广阔,与丛林连接的缓冲带很短。快速行进当中,皮基卡和桑丘司嘿嘿笑着,不断像对方吹嘘自己刚才的精湛射击。
为了保持士气,苍图和杂佛也不再警告他们俩,毕竟巨大的危险刚刚过去,每个队员都需要放松一下神经。
亚马逊炙人的太阳越上头顶,由于昨日降雨初停,走在泥土松软的丛林间,每个人并没感到酷暑难当。
苍图拔出朴刀,依旧在前面带路。杂佛走在队伍中间,时刻提防着两翼。朴浩宪背着霍克的行李,里面多是应急药品;荒木九野背着彼得罗的发报机。超负荷承重令这两个水手汗流浃背,加之泥土松软,沉重的脚步渐渐落于队尾。
突然一声惊呼,等到众人再回过头来,朴浩宪的个头已经矮了半截,腰腹以下全部陷入泥土里。
其余水手见状,顿时嘿嘿大笑。
可是杂佛却极为敏感,快速跑了过去,揪住朴浩宪身上的背带,亟不可待地向外拉。
站在前面的苍图,用手里沾满绿汁液的朴刀,指着在一旁看笑话的皮基卡和桑丘司,怒不可遏地骂道:“混蛋!还笑?快搭把手,拉他出来。”
皮基卡和桑丘司两人翻着白眼,摆手做无奈状,但又不敢违令,只好一边去拉人,一边嘲弄地说:“好!好!把咱们的小猪拔出来,就像掀开他妈妈裙子的接生婆那样!”
困在泥土里的朴浩宪,像条被鸟嘴夹住的虫子,惶恐不安地挣扎着,脸色异常苍白,赤红的双眼几乎噙满了泪光。
第八十章 密林踏鬼宫
水手们仍忍不住在笑,朴浩宪双脚哆嗦,瘫倒在一边,样子极为狼狈。
“瞧!咱们的小猪吓哭了!嗨,胆小鬼,站起来瞧瞧,那不过是一个被积水冲镂空的老鼠洞。费尔诺可比你勇敢得多。”皮基卡依旧翻着鄙夷的眼神,龇牙咧嘴嘲笑着。
杂佛朝前面的苍图点了点,示意这是一场虚惊,然后狠瞪了皮基卡一眼,有些愠色地说:“距离前面的内格罗河已经不远了,谁也别在这个时刻起内讧,不然就让他背双份的行李。”
在危机四伏的丛林,怀抱一挺机枪远比像个蜗牛似的背负重物行走起来安全的多。皮基卡似乎被说到了痛处,立刻闭上嘴巴,转过脸去不再说闲话。
朴浩宪被扶起来,杂佛见他满头大汗,人已疲惫不堪,就又鼓励地拍了拍他肩膀。然而这个水手却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难以自持地掩面哭诉起来。
“我不是被吓哭的,只是突然想哭,陷在这个坑里,让我一下想到很多。他们看不起我,连强盗都无法包容我,嫌弃我。我知道的,这是因为……因为我的国家。”
杂佛不知道该如何训斥一个伤心泣泪的队员,打骂威吓肯定不行,这家伙装了很久的心事,就像一条濒危河道,偏偏在此时决堤了。
“好了,没人看不起你!你现在是一名侦查队员,大家齐心协力才活到现在。别把那两个混蛋的嘲笑放在心上当真,像个男子汉。”杂佛按着朴浩宪的肩膀,压制着焦虑耐心安慰他。
朴浩宪捂着眼睛,却止不住连连抽泣声。桑丘司有些不耐烦,皱紧眉头半迁就地说:“好了,朴浩宪,是你自己多心了,我们没有谁看不起你。”
“你这样说,只会让我心里更难受!在铁耙号上生活的两年里,我曾多次亲耳听到,你们在背后的嘲笑:‘他们手舞鲜花,在倒着走路,但周围的参照物却表示他们在往前走。他们成功地将人民变成了奴隶:吃不饱饭还整天对主子感恩戴德。这个国家的伟大成就,就是始终与人类的基本价值背道而驰,坚持最恶心,最原始,最愚昧的制度。’你们甚至还当着我的面,夸赞南韩人在正步走,而且还是在火车上正步前进。称赞他们创造经济奇迹,实现人民做国家的主人。更恶毒的,也是我最难以接受的,你们居然偷偷在我衣服上画劳动党徽章。我的自尊心被深深地伤害,你们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得自己只配无耻地活着,不配光荣地死去。刚才若是陷阱,像费尔诺遇到的那样,我就死了,但对于你们而言,只是少了一个嘲弄的对象。可我突然间感到一股莫大的悲伤,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一股脑倾诉出自己的心事,朴浩宪整个人渐渐冷静下来,挂在前胸和后背上的两只大行李包,也似乎轻了不少。水手们惊愕地望着他,这个一直不与任何人翻脸争执,却又突然情绪爆发的同伴,此刻看来就像鬼上身的人忽然又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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