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死组织剥离。又是一个魔法似的咒语。
李珞依小姐会告诉大家说,现在外面树林子里没有什么了,没有什么坏东西,只有些很悲哀而孤寂的感觉。就是欧尔森·李德仍然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不知道他在哪里。那样可怕而孤寂,连狼、郊狼都离开了白河上游这头。
一个骇人的故事就有这个作用,会回应好久以前的恐惧,重现一些早已忘怀的恐怖。一些我们自以为已经抛在脑后的事物。但是那仍会把我们吓哭,那是你希望能愈合的伤口。
每天晚上都有他们散在各处,那些既救不活又不肯死的孤魂野鬼,你整夜都会听到他们在外面尖叫,就在白河断崖的这边。
二月里的夜晚,有时还会有热油的气味。煎的脆脆的咸肉。欧尔森·李德两腿已没知觉,但还被往后拖着,他尖叫,手指弯曲如爪子扣进雪地里,被那些咬紧的小小牙齿往后拖回黑暗中。
报废
魏提尔先生的故事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全家度假,夏娃的爹把他们全赶进车里,叫大家舒舒服服地坐好。这趟路要走两个钟头,说不定还不止。
他们带了点心,加乳酪的爆米花,还有一罐罐的汽水和烤肉口味的洋芋片。夏娃的哥哥拉瑞和她坐在后座,还有他们养的波士顿梗犬雷世奇。她爹在前座扳动钥匙发动引擎,打开了所有的电动车窗。坐在他旁边的是夏娃未来的前继母崔西,她说:“嗨,孩子们,你们听……”
崔西挥舞着一张政府印发的宣传小册子。上面印着:《移民真好》。她将小册子打开,把书脊往后扳开,开始大声念道:“你的血液用血红素,”她念道:“把氧分子由你的肺部带给你心脏和脑部的细胞。”
大约六个月以前,每个人都拿到一份由卫生署寄来的这种宣传小册子。崔西把脚上的凉鞋脱下来,把脚架在仪表板上,仍然大声地念着:“血红素其实很喜欢和一氧化碳结合在一起。”她说起话来好像舌头太大似的,是想听起来像小女生。崔西念道:“你在呼吸汽车排出的废气时,你的血红素就越来越和一氧化碳结合,而成为一种叫做羧基血红素的东西。”
拉瑞正把乳酪爆米花喂给雷世奇吃,弄得在他和夏娃中间的座椅上全是鲜桔色的乳酪粉。
她爹打开收音机,说道:“谁要听音乐?”他由后照镜里看着拉瑞说:“你会让那只狗不舒服的。”
“好极了,”拉瑞说着,又喂了雷世奇吃了一粒鲜桔色的爆米花。“我最后看到的东西就是车库的门,而我最后听到的歌是木匠兄妹唱的。”(木匠兄妹……指的是the Carpenters卡朋特兄妹组合)
可是没有东西可听。收音机的广播已经停了一个礼拜。
可怜的拉瑞,可怜的诡异摇滚乐手拉瑞,一张扑满白粉的脸上涂抹着黑色的化妆品。手指甲涂成黑色,缕缕长发染成黑色,和那些眼珠子被鸟啄掉的真人,嘴唇后翻露出死了的大牙齿的真正死人,和真正的死人比起来,拉瑞简直就是个哭脸的小丑。
可怜的拉瑞,在《新闻周刊》最后那期封面故事刊出之后,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待了好几天。封面的头条标题用很大的字印着:“死亡正流行!”
这么多年来,拉瑞和他的乐团穿得像僵尸或吸血鬼,一身黑丝绒,拖着肮脏的尸衣,整夜在墓地里走来走去,颈上带着念珠项链,披着斗篷,所有这些力气都白费了。现在就连一般的家庭主妇也要“移民”了。上教堂的老太太在移民,穿西装的律师也在移民。
最后一期的《时代》杂志,封面故事是“死亡是新生”。
现在可怜的拉瑞,和夏娃还有他爹跟崔西守在一起,全家人在一辆停在一处市郊两层楼房子的车库里的四门别克车里一起“移民”。他们全在吸着一氧化碳,和他们狗一起吃乳酪爆米花。
崔西还在念着:“送氧气的血红素越来越少之后,你的细胞就开始窒息而死。”
还有几个频道在播放电视节目,但是所播出的只有由探测金星的太空人送回来的录影。
就是那个愚蠢的太空计划开始了这一切。那个派遣太空人去探测金星的任务。那组人传回他们拍摄到那个星球表面的录影。金星的表面前来就是天堂乐园。在那之后,意外的起因不在机件故障或人工疏失。那根本不是意外,那个小组的人决定不打开他们的降落伞。他们太空船的外壳快如彗星地起火燃烧。一阵静电,然后——结束。
就像二次世界大战给了我们原子笔,这个太空计划证明了人类的灵魂是不死的。所有的人称之为地球的,只是所有灵魂必须经过的一个处理站。是到某种精粹处理之前的一个步骤。就像炼油厂把原油化为汽油或柴油一样。一旦人的灵魂在地球上提炼完成之后,我们会转世到金星上去。
在这个让人的灵魂完美的大工厂里,地球就像是种转磨机。就跟人用来打磨石头的那种一样。所有的灵魂来到这里,彼此把尖边锐角打磨掉,我们所有的人,都要由各种各样的冲突和痛苦打磨光滑,抛光了。这件事一点也不坏。这不是受苦,而是侵蚀作用。只是精炼过程中另外一个基本而重要的步骤。
没错,这话听来荒谬,可是有那份由自己故意坠毁的太空船所送回来的录影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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