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用的话,可以请催眠师到医院来。社工人员也会带细节齐全的娃娃来用在访谈里。
卡珊黛娜只看着那些鸟,画着那些鸟。
克拉克太太说:“卡珊黛娜?”她把手盖在卡珊黛娜包了白色纱布的手上。
卡珊黛娜看着她母亲,说道:“不会再有这种事了。”卡珊黛娜转回头去看那些飞鸟,说道:“至少不会再发生在我身上……”
她说:“我是我自己的受害者。”
在外面的停车场上,电视台的新闻工作人员架设起卫星转播器材,每辆转播车上都顶着碟型天线,准备把新闻送给棚内的主播。现场的记者手执麦克风,把无线耳机塞进耳朵里。
三个月来,她们所在的那个镇上把寻人海报钉在电线杆上。每张海报上都有卡珊黛娜·克拉克的照片:穿着啦啦队长的制服,摇着一头金发。三个月来,警方查问了那所高中的学生。警探查问了在公共汽车站、火车站和机场工作的人。当地的电视台和电台都播出了公益广告,说明她体重一百一十磅,身高五尺六寸,绿色眼镜,长发及肩。
搜救犬闻了她啦啦队制服的裙子,追踪气味到一个公车站的候车椅。
民兵部队驾着机动船在车程一日可及范围内的所有池塘、湖泊和河流里打捞。
通灵人士打电话来说那个女孩子平安无事。说她和人私奔结婚了,或是说她已经死了,埋了。或是说她给当白奴卖掉了,给私运到外国,住在某个石油大王的后宫里。或是说她去做了变性手术,不久之后就会以男儿身回家来。或是说那女孩子给困在一座古堡或什么皇宫里,和一群陌生人关在一起,所有的人都在自残。有一个通灵人在一张纸上写了五个字,送去给克拉克太太,对折的纸上有颤抖的笔记,以铅笔写着:
作家研习营。
三个月之后,所有绑在汽车天线上的黄丝带都退得几近白色。投降的旗子。
没有人理会那些通灵人士,这一类的人太多了。
每一具警方找到的无名尸体,因为焚烧、腐烂或是伤残到无法辨识的,都让克拉克太太屏气凝神地等到利用牙齿或DNA判定不是卡珊黛娜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到了第三个月,卡珊黛娜·克拉克在牛奶盒上微笑着摇她那头金发(美国常把失踪者的照片印在牛奶盒上协寻。译者注),到那时候,已经没有人再点蜡烛祈祷守夜了,当地银行所提出的悬赏金成为这个案子里唯一会引起兴趣的部分。
然后——奇迹发生了——她赤裸着身体在公路旁边踽踽而行。
在她的病床山,她的皮肤上有紫色的瘀伤。她的头发剃光了。手腕上戴着塑胶环,上面写着:“C·克拉克”。
郡方的医事检验人员想在她身上采取男性生殖器的细胞——他说那种细胞是长形的,和女性阴部的圆形细胞不一样。他们想在她身上采取精液。那群警探用真空吸引器在她的头皮、手部和双脚上找不是她自己的表皮细胞,他们找到了蓝色丝绒、红色绸缎、黑色毛海的纤维。他们检查她口腔内部,用小碟子来分析DNA。
警方的心理医师来坐在她床边,说卡珊黛娜要说出她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辛酸,这是件很重要的事。
电视公司和电台的工作人员、报纸和杂志的记者,坐在停车场上,以她病房的窗子为背景,拍摄他们的报导,有些人退后来拍摄影人员拍摄摄影人员拍摄摄影人员拍摄她病房的窗子。以显示这里成了个马戏团,好像那才是最后的真相。
护士送来安眠药的时候,卡珊黛娜摇头说不要。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因为卡珊黛娜不肯说话,警方就找上克拉克太太,跟她说他们的调查花掉了多少纳税人的钱。警探们摇着头,说他们有多生气,觉得遭到了背叛,他们那样辛苦,对那个女孩子那样关心,她却对自己给家人、社会和政府带来的痛苦和麻烦毫不在意。她害怕每个人为她哭泣,为她祈祷,每个人都恨那个折磨她的怪物,所有的人都希望把那个人抓起来受审。他们努力侦查,耗尽心力,至少该有这样的结果吧。该让他们看到她站在证人席上,一面哭着一面说那怪物怎么切了她的手指,割了她的胸部,还把木棍插进她的屁眼。
而卡珊黛娜只看着在她床边站成一排的警探。他们的每一张脸,所有的憎恨和愤怒都集中在她身上,因为她不肯给他们另外一个标靶。一个货真价实的恶魔,一个他们亟需的魔鬼。
地方检察官威胁说要以妨碍司法的罪名起诉卡珊黛娜。
她的母亲,克拉克太太,也在那群对她怒目而视的人里。
卡珊黛娜微微一笑,对他们说:“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吗?你们太执迷于矛盾冲突了。”她说,“这是我的圆满结局。”她回头望着窗子,望着飞过的小鸟。她说:“我觉得好极了。”
她还住在医院里,要一条养在缸里的金鱼。然后,她靠躺在床上,看着金鱼在鱼缸里游来游去。画着金鱼,就像她母亲每天晚上看着一个个电视节目。
克拉克太太最后一次去看她的时候,卡珊黛娜只把眼光由金鱼缸移开了一下说:“我不再像你那样了。”她说:“我不需要吹嘘我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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