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巷口了,麻烦你自己走一段路进去,里面不方便调头,有时还会遇到乱停的车挡住通道。”司机说话的时候,从口腔内喷出一些腐烂的气味,很像是霉过头的臭豆腐。
商净空下了车,关好门,不知道怎么样与司机道别最合适,说再见显然有些违心和别扭,什么都不说转身走掉又显得太冷漠和没礼貌。
于是他说了句晚安,显得很不全时宜,但也想不出更好的词。
倒是司机说了一声回头见。
回到旺金公寓,新来不久的圆脸服务员有些挑逗意味的问他去哪里玩,是不是跟情人在一起。
“嗯,见网友去了。”他随口说。
“漂亮吗?”
“还行,就是年纪大了一点。”
“多大?有没有三十多?”
“估计有四十了。”他拿起放在柜台上的南瓜籽用手剥皮之后扔到嘴里。
“哈哈,真有趣。”圆脸女子开心地笑出声来,“没准是个富婆,你应该认真对待,如果能够傍上大款的话,命运就可以改变。”
“是吗?下次一定努力。”他说完这句,抓起一些瓜子装到口袋里,径直上楼回房间去。
打开门,他惊讶地看到小女鬼坐在床上,头发披散开,摆出一个旧电影里传统的女鬼造型。
“不是已经说好办完事之后就还我自由吗?怎么你还来?”他忍不住问。
“我们说好了什么?为何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小女鬼抬起头,满脸天真的表情,仿佛受到冤枉的乖学生。
毁诺
商净空听到小女鬼的话,第一反应就是猜测她可能不会遵守承诺,如果这样,他就白白用板砖拍了一个人。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虽然这个世界流行欺骗和狡猾,但无论如何怪物们应该是例外。
他努力鼓起勇气,以平静的语气说:“今天夜里在天台上,你曾经告诉我,如果我帮你做一件事,完成之后就还我自由。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用砖头砸了那胖子的脸,现在你应该兑现承诺,立即离开这里,从此之后我想去哪都没问题,想几点回来都可以。”
“别胡说了,怎么可能这样?太荒谬了,我什么时候叫你去拍人家脑袋?什么时候答应过你条件?凭我的能耐用得着使唤你这样的笨蛋吗?”小女鬼满脸怒气,理直气壮地质问,仿佛她受到了某种不可饶恕的侵犯和不可理喻的怀疑。
“可是你确实曾经答应过,我记得非常清楚。”商净空努力想要试图提醒对方想起发生过的事,想起那些说过的话。
他盼望着小女鬼突然说,先前的事全是逗他玩的,一切都会按约定进行,他将立即得到自由,想几点回来都行,想去哪里都没问题,就算离开这个城市也没关系。
可是,小女鬼丝毫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她怒气冲冲,朝他大喊:“滚一边做你的美梦去,别想着跟我胡搅蛮缠一通就能得到好处,你的那点小狡猾我一眼就能够识破。我从前没有与你达成任何协议,现在也不会与你谈条件,将来也决不可能那么做,你趁早死了那条心,你这一辈子注定烂在这幢楼里,永远受诅咒,零点之后的夜间除了这里你哪儿都不能去,哈哈。”她残忍地笑,表情十分得意。
“为什么你要故意这样骗我,让我充满希望,冒着巨大的危险去做你要求的事,而过后你却坚决抵赖?为什么?”商净空由于绝望而感到愤怒。
小女鬼显得很冷静:“你一定是疯了,可以肯定,接下来你最应该去的地方就是精神病院,在医生的帮助下或许你会找回理智。”
“我没疯,有问题的是你,你的人品太低劣了。”他大声指责。
“我确实没有答应过你什么,也没要求你做什么,先前你在酒吧里跟人打架,我只不过是跟去看看热闹而已,你老是怀疑我的鬼品,这样不讲道理很令我生气,再这样的话,我可能会修理你一顿,让你认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小女鬼说。
商净空陷入沉默中,双手抱头,眼睛看着外面的街道。
笨蛋
小女鬼张开双臂,在房间绕着电灯泡飞行,长长的头发披散开,如果别看她苍白的发青的脸,只是注视其它部分,倒也有几分飘飘逸仙的味道。
“或许欺骗我能够让你感觉愉快,让你觉得很有趣。”商净空喃喃说,“从前我小的时候,大概也就七岁到八岁的那段时间,有两个不怎么好的朋友,较大的那位姐姐似乎就是你,但是我不太确定是否真的是你,今夜的事让我回忆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那时候我就像一个傻乎乎的小笨蛋,总是听两位大朋友的话去做一些很糟糕的事,这两个人让我朝玻璃扔石头,然后扔下我不管,让我被人家逮住,直到我的爸爸赔了钱才解决这事。还有一次,两个大朋友让去偷买烧豆腐的老太婆的钱,这样做并不难,因为那老太婆装钱的桶就放在三轮车后面,很容易就可摸到,我偷出钱,然后交给两位大朋友当中的大姐姐,给她买东西吃,偶尔她会大发慈悲,分一点点给我。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反正倒霉的总是我,被当做工具使用的一直是我。”
这时,那只见过多次面的小男鬼出现了,他仍旧是八九岁那么大,脸上带着纯真而邪恶的笑容,离地两尺飘浮在虚空中,缓缓接近,然后伸手拍了拍商净空的肩膀,得意洋洋地说:“许多年过去了,你依旧是个笨蛋,没多少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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