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的母亲身体不好,不能来北京,龙飞的父母已在解放前牺牲。走廊里空空荡荡的,只有龙飞一个人,他一忽儿坐在长椅上,一忽儿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啊,啊!龙飞,龙飞,你快来啊!……南云近乎凄厉的尖叫,在走廊的尽头回荡着。龙飞听很少听到南云这样的呼号,她的父亲南振发牺牲了,她没有说一句话,稚嫩的心田栽下了仇恨的种子。只有眼泪顺着通红的脸蛋往下淌。
龙飞再也忍不住了,她突然有了一种恐惧感,他怕南云在难产中痛苦地死去,他还没有跟她好好说几句告别的话,这样离去也太匆匆了。产妇在接生台上死掉已不是先例。
我要给她力量!我要给她勇气!
龙飞想到这里,不顾一切地推开门,撞倒了一个守门的小护士。
当他看到接生台上扭动着身体的南云时,简直惊呆了。
一个医生双手托着一个血淋淋的婴儿的脑袋,徐徐地从南云的生命之门引出……
这生命之门曾经使龙飞惊心动魄,也让他流连忘返,是那么熟悉;可是此情此景,却使他震撼!……
“哇!”一声响亮的女婴的啼哭,终于使南云安静下来,龙飞和南云爱情的结晶龙晓菲诞生了!
母子的性命都保住了。
南云再一次以顽强的毅力创造了辉煌。
在南京市公安局的宿舍里,路明听龙飞讲述南云的故事,简直入了迷。
龙飞点燃了一支烟:南云长相一般,平时不大引人注意,但她工作努力,学习刻苦,在意志方面有一种强烈吸引你的魅力,这种超人的意志平时是看不出来的。有一次,我们两个人奉命去西北调查一个案子,为追一个逃犯,进入大沙漠,后来迷了路。整整六天,一直在沙漠里转,带的干粮吃光了,后来就把骆驼杀了,吃骆驼肉;吃光了骆驼肉,还是没有走出大沙漠,而且水也喝光了。我们两个都筋疲力尽,我有些感到绝望,可是南云很有信心,她说:只要能找到水,即使没有饭吃,也能活十几天。我们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又往前走……又过了几天,实在走不动了,浑身软得没有一点力气,嘴上都是大泡;我一看南云,她脸色焦黄,消瘦许多。我开始发高烧,大声说胡话,夜里又觉得很冷,冻得发抖,浑身哆嗦,有时昏迷。南云把我偎到怀里,用她那热乎乎的身体温暖我。我说:‘南云,我恐怕不行了,你给我一枪吧。’南云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她说,‘龙飞,咱们都是党员,入党的宣誓词,你都忘了吗?这不是一个党员说的话。’我说,‘我不能连累你,要不然咱们两个人都死在这儿,你一个人或许还能活着出去。’南云说,‘我不能丢下你,我背也要把你背出大沙漠。’毛主席说,‘中国人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困难吗?’就这样,她一直背着我,往前走啊,走。我见她气喘得厉害,浑身都被汗湿透了,实在过意不去,于是从她背上滑下来,伸手去掏枪,刚把枪举到太阳穴前,被她一下子扑倒了。她哭着打了我几记耳光,说,‘逃犯还没抓住,你就要死,你想一想,你对得起我这几天背你的功夫吗?’我算彻底服她了。说实在话,过去有那么多优秀漂亮的女人追求过我,都没有使我动心,我真是对这么一个相貌平平、身材瘦小的女人产生了敬爱之情!
路明感叹道:“这样的女人实在令人敬佩!”
龙飞又说下去:“她缴了我的枪,又背起我往前走,后来简直就是往前爬,以后就是揪住我的皮带往前拖……”
路明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悲壮感人的画面:茫茫大沙漠,烈日当空,赤日炎炎,一片焦黄之中,一男一女挣扎着前进,俨然一尊泥塑……
龙飞道:“爬着,爬着,奇迹出现了,前面出现一个死尸。”
路明问:“是不是木乃伊,大沙漠里时常能见到这种干尸。”
龙飞摇摇头:“不是,原来是那个逃犯的尸体,他也迷了路。”
路明说:“如果饿得难受,其实也可以吃这尸体。”
龙飞道:“不,我们嫌他的肉臭。我们又断续朝前爬,爬到晚上,我们俩人都昏倒了。第二天醒来已是天明,这时天上传来轰鸣声,一架飞机出现了,是兰州军区派飞机寻找我们,我们兴奋地朝飞机呼叫,飞机降落了,我们终于得救了。”
路明道:“真是可歌可泣!”
龙飞感慨万分:“爱恋是一种命运,是一种缘分,是一种境界。有的人追求一生,一无所获;也有的人逃脱了却又几度落入漩涡,不能自拔;还有的人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更有的人不能正确把握,玩火自焚。”
路明向龙飞讲起上年他受组织派遣营救南云的情景:
这一天晚上,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美美酒家进来一个中国海员,他穿着海魂衫,壮壮实实的身材,一双机警的大眼睛。他来到一个角落里要了一些酒菜,独饮起来;他的眼睛不时瞟着街对面一幢白色的小楼。
美美酒家里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有各种肤色的海员、商人和妓女,还有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地痞。
酒家老板正张罗着:“诸位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你们到这里赏光,这里有西班牙的美酒、法国的白兰地、新加坡的二龙戏珠名菜、马来西亚的水蛇肉,大家来尝一尝,看一看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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