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我说,示意他来我的办公桌前。办公室里没别人了,我们可以好好商量一下这整件事。
当他朝我走过来的时候,他是低着头的,脸上略带一丝微笑。我从来没见他这副表情。是对我的肃然起敬吗?
“一切都写在你脸上了。”他说。
“你说什么……?”
他笑了,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
我忙用舔了舔手指,把脸上的钢笔水擦掉,不理会他的玩笑。
“嘿,我在电梯上碰见你的老板科迪尔了。”他说。
“他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哈里斯开始嘲讽了。“他说他觉得这几年很对不起你。你支持他竞选,你帮助他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没料到到最后发现他是个混蛋。他还说,他觉得很抱歉,否决了所有的环保提案。”
“真不错。他还真有气度,敢于承认错误啊。”我的脸上出现了微笑,但是哈里斯总能看得出我的心情。我们一起来国会工作,哈里斯总是对事不对人,而我总是对人不对事。我冒的风险比较大。
哈里斯坐在桌角,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他在看电视,已经锁定了C-SPAN台。只要众议院还在开会,听差们就还得工作。现在是怀俄明州女议员西尔玛·刘易斯的发言时间,她走上讲台,开始废话连篇。我们有的是时间,时间简直过得太慢了。现在是五点三十分──黄金时间──这也是为什么刘易斯女士选择在这个时候发表她那又长又臭的演讲,也是为什么来自新墨西哥州、北达科塔州和尤他州的议员都排队等在后面呢。他们一窝蜂都来了,却一个听众也没有。
“这就是民主政治养出来的一群人。”我喃喃自语。
“如果他们聪明点的话,还不如等上半个小时,”哈里斯指出。“那时候,本地新闻就开始了……”
没等他说完,有人敲我的门。
“马休·梅塞尔──”一个留着留海的女听差走了近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哈里斯和我迅速对视了一眼。我们等的东西来了。
她把信递给我,我拼命控制自己的激动,装出很平静的样子。
“等等……你是哈里斯吗?”她突然冒出一句。
他没被吓住。“对不起,我们以前见过吗?”
“在新人导向活动中……你作了个发言。”
我翻了翻白眼,这倒是真的。每年都有四个工作人员被安排去为新听差作演讲,哈里斯就是其中一个。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使。但是对于哈里斯来说却不是这样。他们三个只知道宣传政府工作的重要性等等。只有哈里斯对他们讲自己的心里话,从美国的历史开始讲起,最后告诉他们,听差也能为美国历史写上自己的一笔。他的倾慕者逐年增加。
“你说得太棒了。”她说。
“我说的都是我的真实想法。”哈里斯告诉她。哈里斯确实是这样的。
我无法把视线从信封上移开。“哈里斯,我们还有事要谈……”
“哦,对不起。”女听差急忙说。可是她无法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不仅仅是因为那个精彩的演讲。哈里斯宽厚的肩膀……他的酒窝……甚至他那浓密的眉毛──他看上去很具有古典气质──就像人们在十九世纪三十年代的黑白照片上常常能看到的,可是他的外貌在现代社会也是很英俊的。也许他唯一缺少的就是一双深邃的绿色的眼睛……但是他才不在乎呢。
“听着,你……你实在是太棒了。”那女孩走的时候还盯着他看。
“你也是。”哈里斯回答。
“走的时候请把门顺手带上。”我冲着她喊。
门一关上,哈里斯就从我手里把信抢过去了。要还在大学里,我肯定会跟他闹成一团,把信再抢回来。但是今天不行,游戏做大了。
哈里斯伸出手指,很随意地把信封打开了。我不知道他如何能够保持这种高度镇静。我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他的黑头发还像干草一样干。
为了平静心绪,我扭头去看墙上挂着的大峡谷图片。在我十五岁的时候,父母第一次带我去看大峡谷。站在峡谷南岸往下看,我生命中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渺小。现在在哈里斯面前,我又有了同样的感觉。
“说什么了?”我问。
他从信封口往里窥视,然后沉默不语。如果赌金又增加了,里头就会多一张的票。如果我们押的赌金是最高额,没人超过我们,那么我们填的那张的票就会是信封里唯一的东西。我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答案,但是他已从政太久了。他额头上的皱纹动都不动一下,他的眼睛也一眨不眨。
“我简直不能相信。”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他把一张的票从信封里倒到手掌上。
“什么?”我问。“他加了赌金了吗?到底有没有啊?我们完了……”
“其实,”哈里斯顿了顿,抬头看着我,慢慢地扬起眉毛,露出兴奋的表情,“我不得不告诉你,我们还没完呢。”他手里的的票被甩得哗哗作响,就像一张政治标语。是我的笔迹。是我们押的赌金。六千美元。
52书库推荐浏览: [美]布莱德·迈尔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