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抓住这个机会,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以简单的猜谜形式描述了苏格兰威士忌问题;但她的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事发至今已近两年,故乡仍未传来凶手被捕的消息。
千帆从未有一时半刻忘却过这件事;但她总是刻意不去想,也是事实,因为她自知无法冷静地思考这件命案。她无法保持充分的心理距离来客观地审视此事,即使想破了脑袋,亦是徒劳无功。
事隔近两年,命案在千帆心中已“风化”到足以保持充分心理距离的地步了吗?
不,完全没有。千帆甚至产生了某种危机感;再这么下去,或许她永远无法走出命案的阴影……
千帆一直犹豫着该不该回乡过年。去年是大学生活的第一年,因此她在家人的要求之下乖乖地回了家,但是今年她却拿不定主意。不想见父亲固然是个理由,但最重要的原因是,要她在仍无法与命案保持充分心理距离的状态之下回乡,令她感受到一股模糊却根深蒂固的危险。
倘若要回乡,必须先在自己的心中作个“了结”——这种焦躁感驱策着她。再这么下去,她永远无法前进。抱着这种游移不定的心态回乡,说不定在她拉开心理距离之前,就会把惠的遗恨给忘得一干二净……她甚至如此担忧着。
该怎么办?正当千帆烦恼不已之际,她突然想出了一个点子。她可以不提命案的全貌,请安槻的朋友们针对苏格兰威士忌的部分提出看法。只要和他们一起以轻松的心态解谜,或许她便能抛去多余的负担,进而拉开心理距离。她漠然地如此期待着。
“呃,光是把酒倒掉也就算了,之后还特地清洗酒瓶,我觉得这是个重点耶!”
小兔——羽迫由纪子一脸好笑地俯视自己双手捧着的保温杯。保温杯中装着加了热开水的苏格兰威士忌,品牌正好与方才千帆故事里的一样,是主人祐辅念在这回是今年最后的宴会,大手笔买下的。或许这个品牌的威士忌摆到眼前,也是令千帆心念一动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光是这一点。”祐辅把亲自下厨烹煮的下酒菜分到众人的盘子上。“还有那个人为何又在另一晚重复了同样的行动。”
“我知道啦!嗯,会不会是这样?那个人的目的是把酒倒掉——”
对不对?对不对?由纪子人如其外号,睁着一双兔子般圆溜溜的双眼,抬头望着千帆,又靠在千帆的肩上磨蹭,仿佛在说:给我一点提示嘛!她大概是醉了,眼角和苹果一样红通通的。小兔外貌本就稚嫩,在马尾发型的助长之下,看来更像一个脸颊红润的小学生。
小兔的发香刺激着千帆的鼻腔,让她想起了惠。
“当然啦,那人实际上是把酒倒掉了,要说这是目的也没错。”即使时值隆冬,仍是不喝啤酒不快的祐辅从冷冻库里取出冰过的啤酒杯,倒入罐装啤酒。“问题是那人干嘛把酒倒掉?还有清洗酒瓶的理由——”
千帆感慨万分地看着祐辅。和这个男人相识以来,已过了一年多。
原本打定主意,上了大学绝不交朋友的千帆之所以能与小兔等人有所交流,全都是托这个男人的福。即使千帆如何封闭心灵,这个男人总是轻而易举地钻入她的怀中。不,这种说法或许会招来误会;祐辅绝不是硬去撬开千帆的壳。和过去认识的男人相较之下,这一点是祐辅最为与众不同之处。
祐辅是个脸皮极厚的男人,总是无视对方的想法,自顾自地扩大“朋友圈”,甚至特地去租了栋透天厝(虽然因为房屋过于老旧,租金几乎等于免费),提供给学生作为聚会所。不过他的厚颜无耻——千帆知道这么形容是种语言矛盾——却是不干涉对方的厚颜无耻。以千帆为例,祐辅无论被她拒绝几次,仍是锲而不舍地持续进攻,从未因她的冷漠而灰心;但他绝不是要撬开千帆的壳,这一点与其他男人不同。
说得浅显易懂一点,祐辅是连人带壳地接纳千帆。在他的影响之下,千帆变得较为平易近人;但他也从不因此改变态度或趁虚而入,所以千帆才能信赖他。
信赖……这是个多么与自己不相称的字眼啊!千帆衷心想道。她觉得自己连惠都未曾信赖过——与祐辅及透过他认识的朋友们相较之下。
“清洗酒瓶的理由啊?比方说,那个人异常地爱干净。”
“啊?你在胡扯什么啊?小兔。再怎么爱干净,也不用去清洗一个打算丢在河边的酒瓶啊!”
“咦?是吗?”
“当然是。” 棒槌学堂·出 品
“可是、可是,那人的确是洗过酒瓶以后才丢的啊!”
“所以我们才得思考这么做的理由啊!”
“那学长的看法呢?那个人为何要特地清洗一个打算丢掉的酒瓶?”
“谁知道?或许是因为直接把酒瓶搁在河边的话,现场会留下威士忌的气味,那个人不愿意吧!”
“这么说来,假如现场飘荡着威士忌的气味,会造成那个人的困扰?”
“说不定。这也是一种看法。”
“的确也是一种看法,不过学长,具体上来说,飘荡着威士忌气味会造成什么困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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