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盛宴_[美]戴尔·豪威逊&杰夫·盖尔博【完结】(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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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是这样的:那晚的夜色已经很深,我们每个人都喝了很多啤酒,讨论也失去了思辨性,几乎变成瞎聊了。说实话,午夜过后我们总不免于此。后来成为著名外科医生的埃森特劳特不经意地提起一个叫做蒙德斯基诺的人。我们都知道这个人,虽然谁也未曾与他谋过面。他一个月前来到这座城市,声称自己通晓招魂术,因而吸引了社会各界的广泛瞩目。他说自己能与死人对话,甚至能把死人复活,而且曾在有钱人家开坛让亡魂显灵。他从女人那里赚取了不少钱财。

  蒙德斯基诺的名字招来了满屋子人的纷纷议论,每个人都语带讥诮。他就是个厚颜无耻的大骗子,应该把他遣送回法国,不过在此之前先要扒掉他的皮,让他为自己的荒谬言论付出代价。

  屋子里唯一一个没有贬损他的人就是恩斯特?希克尔。依我之见,他是我们这个团体中最优秀的。他手托下巴,坐在一扇开着的窗户旁边——也许他在希望能有一缕微风从易北河吹过来消解一下这夜晚的暑气。

  “恩斯特,你对此有什么看法?”我问他。

  “你不会想听的。”他轻声说道。

  “说来听听吧,我们当然想知道。”

  恩斯特又看了我们一眼,说:“那好吧,我来告诉你们。”

  在烛光下,他的脸上显得有点病容,我记得——清楚地记得——他眼里从来没有过那种眼神。我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但他的眼神开始不再那么清澈透亮,脸上也显得焦躁不安。

  “我想说的是,”他开始说道,“对于招魂术士我们应该谨慎为妙。”

  “谨慎?”普鲁克尔说,他是个喜爱辩论的人,尤其是喝醉酒之后更容易与人发生唇枪舌剑,“我们凭什么对一个欺骗咱们国家女人的小法国佬谨慎?上帝,他简直是横抢民财!”

  “怎么讲?”

  “因为他给她们说他能让死人复活!”普鲁克尔一边嚷,一边把拳头咣地砸在桌子上。

  “那我们怎么知道他不能呢?”

  “啊,恩斯特,”我惊讶地说,“你该不会相信——”

  “我相信我的亲眼所见,西奥多,”恩斯特对我说,“我曾经有一次看见过,所以我说这个蒙德斯基诺的把戏并非子虚乌有。”

  屋子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和反对之声。恩斯特坐在那儿一动没动,等他们停止了喧闹,他才说:“你们想不想听我说?”

  “当然想听了,”朱丽叶斯?林内曼说。他非常崇拜恩斯特,崇拜得甚至有些过了火。

  “那就听好了,”恩斯特说道,“我要告诉你们的事情绝对真实,虽然我讲完之后你们可能不会再欢迎我回到这间屋子,因为你们会想我只是个疯子,而且疯得还不轻。”

  他柔缓的语调和迷惘的眼神让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甚至是爱吵闹的普鲁克尔。我们都坐下来,或者靠着壁炉架站着,准备洗耳恭听。

  回忆了片刻,恩斯特开始讲述他的故事。以下就是我能记起来的他的故事。

  十年前,我在维滕贝格跟着威廉?胡塞尔学习哲学。他是个经院派玄学家,对于物质世界毫不关心。真的,物质的东西左右不了他。他还总叫他的学生们也像他一样苦修。这对我们来说太苛刻了,我们都很年轻,对于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但是我在维滕贝格的时候,在他的严密监视下,我还是尽量遵照他的信条去做了。

  我跟胡塞尔学习的第二年春天,传来我父亲——他住在卢内堡——病危的消息,我不得不放下学业,请假回家。我是个穷学生,除了生活费,我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书上,没钱雇马车,所以只好徒步回家了。当然,要走好几天的路,还要穿过一片荒凉的树林。但我当时沉浸在玄思中,倒也乐得清静,起码是在前半程。后来,天突然下起了暴雨,我被浇了个落汤鸡。尽管我一再想超脱肉体的痛苦去寻求精神上的慰藉,但我还是做不到。我又冷又郁闷,玄学的精神奥妙早被抛到了脑后。

  到了第四个或者第五个晚上,我一边打着喷嚏诅咒老天爷,一边捡了些小树枝,靠着一堵小石头墙生了堆火,想在睡觉之前烘烘湿气。我正在捡苔藓当枕头时,一个脸上挂满忧郁的老人从雾气中冒了出来,用先知一样的口吻对我说:

  “今晚你要在这儿睡觉可不太明智。”

  我烦得要命,没有心情跟他理论,就说:“我一步也不会挪开的,这里是大路,我想在哪儿睡就可以在哪儿睡。”

  “你当然可以这么做,”老头对我说,“我并没有说你没这权利,我只是说你这样做不明智。”

  说心里话,我对自己的尖酸刻薄感到羞耻,于是我说:“对不起,我又冷又累又饿,我没想对您不敬。”

  老头说没关系。他告诉我他叫华尔特?沃尔夫拉姆。

  第76节:乱坟岗(2)

  我告诉了他我的名字,以及我现在的状况。他听说完后,提出带我去他家,说他家就在附近。回家暖暖身子,喝口热土豆粥,他说。我当然没有拒绝,站起身来,问他为什么在这个地方睡觉不明智。

  他一脸哀愁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让人心碎,但我却无法知晓那眼神里包含着什么意味。他说:“你是个年轻人,你肯定不畏惧那些神鬼之说。但请相信我,有时候晚上睡在坟地旁边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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