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周忘杨并不介意,开门见山道:“不错,兰岭镇盛产极品山兰,村民将此视为礼物,赠予外人。我四处寻访,排摸了不下上百株极品山兰,就为找到当年从兰岭镇得到种子的人。”
言及兰岭镇,若林难忍好奇,问:“既然兰岭镇的村民均在二十年前无故失踪,为何先生还……”
见周忘杨直视而来,他又不敢再问。
对方反倒直言不讳,“因为在我出生前,我娘与姨娘姐妹两人便搬离了兰岭镇。”
耳畔好似响起江南的细雨轻风,一抹纤纤背影站在花丛间,周身散发着山兰的芬芳,她向自己张开双臂,低唤道:“忘杨,快来……”
而当年幼的自己兴奋而去,对面那张倾城容颜却瞬间风化,变作一具腐尸。她仍站在花丛中,却嘤嘤在哭,血从口中喷涌而出,不住挥动干瘪的手,示意他赶紧离开,挥着挥着竟连手也掉了下来。
姨娘!
周忘杨猛地握住座椅扶手,深吸一口气。
他又看到了!每每闻到山兰香,每每忆起兰岭镇,姨娘的影像便会浮现脑海。
如此骇人,如此凄惨……
若林渐渐明白,初遇周忘杨时,他的慷慨热情均是为进入何府确认那极品山兰是不是出自兰岭镇。回想他对待绅贵们的冷淡态度,在洛阳城内的驰名程度……此人根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厉害角色。
这般一想,若林忙道:“倘若先生能找到喜儿,我愿替先生奔波,寻遍天下极品山兰,直至你揭开兰岭镇的真相为止。”
周忘杨失笑,“时候也不早了,轿子也已在楼下等,我今夜就同你去何府吧。”
“今夜?”若林吃了一惊,他请周忘杨调查一事还没与姐姐商量过,就这样带人过去会不会显得唐突?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受惠兄之托,我就一定会尽力找到何府千金。”
哪怕是她的尸骨!
周忘杨边说边围上白狐围脖,只是最后一句话,他不曾说出口,而是在心中念叨。
周忘杨做事素来雷厉风行,吩咐小童留下后,便与若林飞快地出了雪月楼,分别坐上两顶轿子向何府方向行去。
何府的朱红大门看起来又沉又重,令人横生窒息之感,若林所坐的轿子先行抵达,等到周忘杨赶来后,便与他一同入府。
二人绕至一间石亭时,若林停下,道:“周先生请在此稍候片刻,我请你来此调查一事,还不曾与姐夫姐姐提过,让我先知会他们一声,再带先生进去。”
周忘杨点头,看着若林快步离开。
孤身站在何宅大院内,其间的亭台楼阁九曲回廊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看了,不觉心旷神怡,只感阴森恐怖。
四周无人,寂静非常,周忘杨独自坐到了石椅上,听见亭外池内的金鱼咕咚一声,冒了个头,像是不欢迎他的到来。
暗夜下,他目光如炬,静静审视过身边的一景一物。
假山鱼池花坛水井……
仅在这区区花园就有数十处可以藏匿尸体的地方。观察间,周忘杨的目光停在一口水井上,井边的地上还留有当年筑井棚的凹陷痕迹。
莫非这就是传闻中,那个叫彭翎的仆役上吊自杀的地方?
正思虑着,周忘杨忽感不寒而栗,就在当口那一瞬,他本能地察觉到在这院子里潜伏着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他!
“谁?”
自己的直觉从不会出错,周忘杨蓦然起身,转了一圈。
话音在院中留下一个小小的回音,周忘杨走出了石亭。与许多大户人家一样,何宅挂了不少灯笼,但终因面积过大,还是显得昏暗。
来到水井边,周忘杨放下水桶,打上水来。
出于习惯,碰上可疑的水井,他总要检查一番,泡有尸首的井水是略带粘稠的,皮肉腐烂后生成的液体及蛆虫都将导致井水变质。
把手伸入水桶后,周忘杨微微松了口气,何府的井水掺杂的不过沙土之类,并没有他所担心的那种粘稠,但当他正要把手伸出之际,却又惊觉指尖被什么东西绕住,挥之不去。
摇曳的灯笼下,周忘杨抬起手,看见了缠在手指上的几缕头发。他站起身,再度向井口望去,井下一片漆黑,惟有冷风灌入时发出的古怪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正伏在井下痛苦地呻吟,令人汗毛直立。
转过身时,周忘杨发现若林正背朝他,站在后方的走廊上,便问:“惠兄回来了?需要我先去见过夫人和老爷吗?”
不料廊上那人没有反应,站了片刻,却向长廊的另一端走去。
“惠兄?”
周忘杨快步追去,那人总算回过头来,疑惑道:“周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听这声音,周忘杨总算反应过来,眼前这人并非若林而是施笙。今夜,他穿了一身与若林一样的淡紫长衫,且他俩体态相近,背影相像,又逢光线过暗,难怪自己会把人认错。
“我与若林有约,在这里等他。”周忘杨寒暄道,“施公子这两天在何府过得可还习惯?”
施笙摆手道:“何府供我食宿,还请我去分号做账房,哪儿还能说不习惯?不过……”他一顿,“就是听说这宅子里闹鬼,也不知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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