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扯出了一抹惨淡的话,穆清素直视着那双凤目。没有说话。
出了衙门后,若林与红蝎扛着昏迷的梁胤平回到水榭。二人进了宅院,合力把梁胤平安置到新房的榻上。房内,大红的“囍”字格外鲜艳,却不知那对新人却已阴阳两隔。
红蝎替梁胤平诊了诊脉,说道:“不碍事,二哥的脉象还很平稳,一两个时辰后就能清醒。”
把梁胤平的手放回棉被后,她起身要走,才迈了几步,突然听若林在后喊道:“‘浴火凤凰’在我手上!”
红蝎回头,一脸茫然,“惠大哥在说什么?‘浴火凤凰’贵为唐门的镇门之宝.怎会在你那里?”
若林不答反问:“你所做的一切不都为报复唐门,独占‘浴火凤凰’吗?”
被他如此一激,红蝎终于沉下脸来,“倘若你说的确实属实,何不大方献出‘浴火凤凰’,让弘静大师与我师姐起死回生?”
话落,她转身开门,又听若林在后唤道:“收手吧,你娘也不愿看到你终日活在仇恨之中。”
前方,那双红色的女靴稍稍顿了顿,最后仍是大步远去。
望着那个远去的娇小身影,若林忍不住握拳,心中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晨曦微亮,平阳子房内的烛火烧至了底盘,终于熄灭。
榻上,一具虚弱的身躯微微颤动了一下,守护在侧的一名小僧立即高声道:“师父,平阳子道长有反应了!”
弘渡法师应声走来,细看了平阳子的九处死穴,随后捻他眉心的银针,推入三分,同样以针刺之法,试图使之清醒。
“噗!”
一口浊血自平阳子口中喷出,一阵战栗后,他竟是微微睁开了眼睛。
“阿弥陀佛。”弘渡法师合掌,“我佛慈悲。道长深受重伤,现能平安醒来,渡过此劫,亦是冥冥中自有注定。”
此刻,平阳子虚弱万分,面如枯稿,他努力张口却发不出声来。弘渡立即今寺僧奉上复原药物,让其喝下。
待周忘杨回到水榭时,天已大亮,他正要赶去平阳子处询问情况,就见小童兴奋地跑来,听他高兴地喊道:“先生,师父醒了!”
周忘杨闻言,快步赶去厢房。
房内,冰龙与寒山寺众僧皆在,这时的平阳子已能靠坐于榻,周忘杨看到他手握纸笔,一问才知,师父历经“寐死”,此番苏醒,却已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榻上,平阳子起笔书写,先行谢过了寒山寺众僧,后问:诸位预备何时将弘静大师的遗体移回寒山寺?
弘渡法师道:“昨夜,已有三名弟子为住持师兄诵经超度。由于住持师兄是遭人所害,众弟子预备将其先行入棺,待到凶案告破后,再起程运棺。”
平阳子像是重重叹了口气,然他声线尽毁,却是听不清叹息之声。
——不必追查了。针刺弘静大师死穴的人正是我。
白纸上,这几字跃然呈现。此话一出,莫说寒山寺众僧与冰龙,就连周忘杨也是一震。
按着胸口低喘了一阵,平阳子继续写道:十年前,有位施主找到我与弘静大师,称她身中剧毒,每晚发作,犹如百蚁噬心,痛不欲生,央求我与大师替她把毒逼出体外。可当我二人帮她把毒逼净,不料,她却大口吐血,血色纯黑,竟是比先前中的毒更为猛烈。
那位施主临终前,递给弘静大师一张字条,告诉我二人,她其实一心求死,只因在人世还有至亲割舍不下,而不甘自尽。于是,她便使自己同时身中两种剧毒,相互牵制,一旦解除其中之一,就将毙命当场。那两种毒药性极烈,在江南能替她解毒的只有我与大师。
她虽是自愿赴死,然则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与大师同为出家之人,却手染血污,实在有背修为之本,故约定偷生十年,十年之后,就替对方施针死穴,偿还血债。
长长的一番话,平阳子共写了三张白纸。
当周忘杨将他所言统统念罢,走到平阳子身边,道:“师父可曾记得《道德经》有云: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笑不足以为道。”
平阳子明白他此话何解,想要打断,却因无法发声,而只能听他说道:“师父曾以此话教导过我,大智之人一旦闻道,就会尽力遵循,甚至舍生取义;凡夫俗子倘若闻道,则会踌躇不前,摇摆不定;难以教化的人即使闻道,也会弃若敝屣,践踏嘲笑。但要是连这类庸俗之辈也能轻易参透,那也称不上什么道了。师父和师姐都是人中上士,这点,忘杨又岂会不知?” ——桑茵她…… 平阳子的口形呈现这三字,他听出了周忘杨的话中之话,面露悲痛,执笔写下:忘杨,为师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了。
“红蝎杀了唐劲。”
周忘杨简短的一句话,却令所有人直视而来。
此刻,周忘杨只是看着平阳子,“您派她远赴唐门,本是为了认祖归宗,但有些仇恨并非时间就能冲刷。红蝎此去,目的是为复仇,她杀了唐劲后,斩去头颅,又逼迫穆清素将之赶尸回到江南。穆清素,原名左梦霜,正是冰龙曾大力缉捕的结发妻子。”
众人闻言,又齐齐望向冰龙。他则立于原地,面若寒霜,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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