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我给比尔打了电话。奥德拉的情况还是一如既往。
一小时前我又给回到加州的理奇打了电话。他的录音电话告诉我他不在家。我留下姓名和电话;犹豫了一下又告诉他我希望他重新戴上隐形眼镜。正当我要挂断的时候,理奇拿起了电话。“麦克,你怎么样了?”他的声音热情、兴高采烈……但是很明显也有一种迷惑。
“你好,理奇,”我说,“我很好。”
“那太好了。你的伤口还疼吗?”
“还有点。快好了。痒得要命。等他们把身上的绷带拆掉,我就高兴死了。”
“比尔怎么样?”
“他和奥德拉在替我看家。”
“好极了。”他顿了顿。“你想知道一件怪事吗,老麦克?”
“当然。”我说。我有强烈的预感他要说什么。“是不是你在听着电话录音,根本想不到是我?”
“对极了。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又在遗忘。我们大家无一例外。”
“麦克,你肯定吗?”
“斯坦利姓什么?”我问他。
电话那端是一阵长长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理奇才迟疑地说:“我想是安德伍德。但是那不像是犹太人的姓,是吗?”
“姓尤里斯。”
“尤里斯!”理奇的声音听起来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颤抖。
“但是你却记得,像从前一样。”
“不,我是在通讯录上查到的。”
又是一阵沉默。“那么,你也不记得了?”
“是的。”
“不是在开玩笑?”
“不是。”
“那这次彻底结束了。”他的声音带着毫无疑问的解脱。
那长长的沉默又连接着电话两端——连接着相距千里的缅因州和加利福尼亚。我相信我们都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完了。在6个星期或6个月之后,我们就将彼此忘得干干净净了。我们之间深厚的友谊,斯坦利和艾迪的生命全都白白葬送了。我已经快把斯坦利和艾迪忘记了。我害怕却又无力阻止。
“好吧,代我问候比尔和他那漂亮的妻子。”理奇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轻松的快乐。
“我会的,理奇。”我闭上眼睛,用手擦擦额头。他知道比尔的妻子在德里,却想不起她的名字了,更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
“如果你们来加州的话,别忘了打电话。我们可以聚在一起,好好聊聊。”
“一定。”我感到热泪在我的眼眶里打转。“如果你来这里,也别忘了打电话给我。”
“麦克?”
“我听着呢。”
“我爱你,亲爱的。”
“我也爱你。”
“好了,别忘了。”
“哔哔,理奇。”
理奇大笑起来。“对,对,对。别忘了,麦克。”
我们挂断了电话。
我躺在枕头上,闭着眼睛,久久没有睁开。
1985年6月7日
安德鲁。理德马赫警长死了。60年代末他接替了波顿警长的职务。那是一次非常奇怪的事件,让我不禁与发生在德里的事情联系在一起——那事才刚刚结束。
警局——法院合二为一的那个建筑就造在运河边上。
虽然这座建筑没有被洪水卷走,但是肯定已经造成了人们没有意识到的损害。
昨晚安德鲁在办公室工作——洪水过后,他通常都是这样。办公室从3层移到5层,正在一个存放各种杂物的阁楼下。在各种“古董”中有一把铁椅子,重达400多磅。
当安德鲁警长正在办公桌旁阅读事故报告时,那把椅子从阁楼上掉下来,正砸在他头上。他立时毙命。
布鲁斯警官冲进来,看见他躺在桌椅的碎片中,一只手还握着笔。
又跟比尔通过电话。他说奥德拉可以吃些硬一点的食物了,但是还没有本质的变化。
我问他艾迪得的是哮喘还是偏头疼。
“哮喘,”他立刻说,“你忘了他的哮喘喷雾剂了?”
“当然没有。”我说。事实上当比尔提起来的时候,我才想起来。
“麦克?”
“什么?”
“艾迪姓什么?”
我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通讯录,但没去翻看。“记不清了。”
“好像是科考林,”比尔说,听起来有些沮丧,“可好像不太对。你已经把一切都记下来了,是吗?”
“是的。”我说。
“谢天谢地。”
“你准备把奥德拉怎么办?”
“我有一个想法,”他说,“但是太不切实际。我不愿提了。”
“肯定吗?”
“是的。”
“麦克,这很可怕,是吗?这样一点一点地遗忘?”
“是的。”我说。的确如此。
1985年6月8日
我想我知道比尔的想法是什么。他想尽快行动起来,如果一切都还不算太迟的话。我想,我先前的想法并不是毫无根据的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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