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用成药能治愈的,可是肿疮十分顽固,不仅没消,反而扩展到全身。最后,连她那张无法遮盖的俏丽的脸上也生出了肿疮。
不用说,瑙璃子一次也不愿让我看到她那污脏的身子。她脸上像受了刀伤一样,用橡皮膏贴着纱布,我无法看到。她卧在床上,我去看她时,她只将没有肿疮的鼻子上部露出被筒同我说话,那样子真叫人心疼。
我对桥委实在是无计可施,便把川村叫来磋商,他也对她狭隘的妇人心感到好笑。
“不过,也难怪。对于一个美人来说,自己的美是多么重要啊,我们男人是不理解的。”他自己那张漂亮的脸上浮现出同情之色。接着他又提出了一个好主意,“你不如把她迁到温泉去哩,若是外边的大夫,她说不定愿意让他看看呢……”
我马上采纳了他的主意。刚好在从S市乘火车加黄包车约二小时可以到达的幽静的温泉附近,有我的一座别墅,干是便决定将那里拾掇一下,让妻子住在那儿。
我说我也去好看护她,增璃子却执拗地反对说,她讨厌每天在一起被我看到她的脸。没办法,只好决定让她从娘家带来的心腹乳母跟随她去。
真怪,那些种疮几乎过了半年时间才好透。性喜交际的瑙璃子,在那期间谢绝所有人的来访,仅同那个老妈子作伴,实在是迫不得已的。
我在那段漫长的时间里,不堪忍受与爱妻分居的寂寞,屡屡前往温泉。可是,瑙璃子却总是躲在一间屋里,关紧隔窗,隔着窗扇勉强地与我说话,极不好意思让我看到她的难看了的脸,怎么也不同我照面。
其中叫人欣慰的是,她终于还是化名请当地的大夫看了看。我急忙去拜访那位姓住田的大夫,向他打听病情。据他回答说,病不太要紧,因为肿疮十分顽固,除了静心疗养外别无他法;而且,比起药物,还是这儿的温泉更为有效。诸位,请好好记住住田大夫这个名字。
在见不到瑙璃子的烦恼驱使下,我经常去拜访那位大夫,觉得能见到每天看到她的大夫,至少也是一种安慰。我间接地从他那儿了解瑙璃子的情形,当知道她病情似乎已开始好转,才暗暗放下心来,每日里焦虑不安,忧心如焚。
然而,那般顽固的肿疮也终于该痊愈了。瑙璃子连肿疮轻微的痕迹也感到害羞,一直等到那些肿疮完全好透,因此,正好花了六个来月的时间。不过,到底是痊愈了,又变成原来那个美丽的瑙璃子了。我对时隔许久的见面是何等欣喜,就不必唠叨了吧。我好像觉得我重新得到了失去的宝物;而且,失而复得的宝物比以前更加美丽,更加可爱,更加光彩夺目了。
诸位,你们知道我为什么絮絮叨叨地叙说什么伤寒啦,肿疮啦这些无聊的事吗?屈指数来,从我住进医院到瑙璃子的肿疮痊愈,经历了正好一年的时间。那期间,暗地里发生了什么样可怕的事?那整整一年的岁月意味着什么?听了我的话,敏感的人会立刻就意识到的。
说来简直叫人难以置信,对于那些我丝毫未曾发觉。痴心迷恋着瑙璃子的我,对她如同盲人一般,一点意志也没有。
我们夫妻接连不断地患病,是走向那个可怕的悲惨结局的前奏,是我命运的不祥之兆。脸璃子的怪肿疮痊愈后,还没等我放下心来,不是什么病痛,而是前所未闻的地狱的折磨,就突然降临到我的头上了。
活地狱
先生们,在此之前我没有机会谈及这一点,我只不过是一个老早以前就命赴黄泉的亡灵,一个在世上没有户籍的死鬼。因为我曾一度真的离开了人世,这一点没有任何人怀疑。虽然死而复生,而我却没有再用大牟田敏清这个名字出头露面。
现在的我虽年龄并没那么大,可密厚的头发却统统变成了银针似的白发。那是我一度死去,又从地狱里复活过来的一个证据。就是说,我从那时以来,就变成了一个白发鬼。
那么,怎么会死的呢?又得了什么大病吗?不,不是。要是病我也就死心了。我的死因竟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使我甘心的极其愚蠢的过错。
就从这里说起吧。
瑙璃子回到家里不久,有一天,我出于心中抑制不住的喜悦,在川村的提议下,三人一起到近郊的地狱谷游玩。
地狱谷是到S市的人必去游览的一处名胜,是流经S市西郊G河上游、都市附近少有的宛如深山似的山谷。在高高耸立的悬崖之间,清清的溪流冲撞到形形色色的岩石上,激起无数泡沫,滑旋而流。两旁的群山春天樱花盛开,秋天红叶满山,风景秀丽迷人。每到春秋季节,携带水壶、干粮的游客,在悬崖上面的小道上,像蚂蚁一样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我们去的时候是樱花季节已过的暮春时节,因此,那里一个游客也没有,分外幽寂,要欣赏山谷的安监气氛倒是个好时机。
夹在两边的大山中间,像一条宽带子似的天空晴朗无云,碧蓝如洗,莫测高深;山路上映射着耀眼的日光,散发着嫩叶的芳香;小鸟清脆悦耳的歌声在山洞发出回响,令人心旷神信。
在地狱谷风景最好的地方,耸立着一座叫做地狱岩的巨大岩石。登上那座岩石,站在边缘俯瞰下面的溪流,那景色实在美不可言。可是,那块岩石不愧叫做地狱岩,爬到上面是极其危险的,因而,很少有人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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