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长安的大商人碰到一起都会谈论寺院商人的恶行,当大商人代表王久知道了其中最大者化度寺盗取他们的商业秘密后很是愤怒,如果仅仅是同行,他最多会觉得对手厉害,只能再想办法避之或另行想法与之斗法,可现在的对手却是寺院,所以他想无论如何先要设法堵住泄密的漏洞,他提出要出二百两黄金做赏金的心情也可见一斑。
“这是商人与和尚的斗法啊,真血腥啊。”贺望东叹了口气。
“我管他血腥还是焦腥,二百两可是货真价实的东西。”大鲸扬起脖子将小凯倒来的酒喝尽,又继续说明。
王久的三个助手从年龄上排,最大是赵能,七十二岁,在王家工作了五、六十年,是个可以绝对信任的人。
“再怎么值得信任的人,一老,也有可能无意中泄露机密啊。”贺望东说道。
“我跟他见过,他年纪是老,但脑子可不老,甚至比年轻人还要脑子清醒。”大鲸回答道。
最年轻的吴长乐是四十六岁,他是王久夫人的尛弟,他应该不可能做出背叛的事情。卢维勉,五十二岁,做事情很守约,王久称他是当代的尾生。尾生是春秋时代的鲁国人,曾跟一个女人约好在桥下见面,到了约会时间那女人还没来,后来下起了大雨,河水猛增,尾生还是等在那里抱着柱子没有离去,最后他是抱着柱子被超过他头顶的河水淹死的。所以尾生这个名字代表了老实诚信至极,王久认为要是怀疑他的话,世上就没有可信的人了。
另外在秘密会议上露面的三个女性是跟外界隔绝的人,主人也没有怀疑她们。
歌妓名叫张杏君,只有二十岁,从小在王家长大,接受过特别教育,不知道王家以外的世界。最知道外面世界的是舞妓刘芳梅,原来在平康坊做舞妓,快四十岁时赊身来到王家,她的舞蹈很优雅,擅长那种速度比较慢的飘洒舞步。可是玄宗皇帝即位以后,世上风气崇尚活泼健壮,王久为了让来客喜欢,后来又找了一个擅长于快速舞步的舞女史春燕,她的年龄二十多岁。
王家公馆内除了五十多个女佣人外,还有男仆人一百多个,其中还有十几个丧失性机能的宦者,他们主要负责后宫的警卫。后宫用高墙厚铁门围着,家妓们就像笼中的鸟一样生活在里面。
“每个月有二次,王家会召集亲朋好友,当然人数不会很多,让这些家妓一展技艺,也不会像上次烟雾女人那样让她们给外人扔纸团,因为客人们都是在离开她们的二楼观看她们在院子里的表演。”
“是吗?一样让人家观看的话,不是让人家近一点更好吗?”
“那就是有钱人家小气的地方啊。”大鲸一边酸溜溜地说着有钱人的坏话,一边在想着如何使自己成为有钱人。
三
结果达成一致意见,两个人决定去观看一下王久家一个月两次的“名人会”,当然不是公开地。
据说这种聚会只邀请有相同爱好的人,希望懂舞蹈会欣赏乐曲的人来观看,好象是主人为了展示自己的宝贝似的:怎么样,美妙吧?无论歌妓也好舞妓也好,并不是说人多就好的啊。他似乎想表明这种态度。
贺望东忍受着爆发户挥金如土排场的折磨观看着,而大鲸却看得津津有味,但他却也在忍受着一种感情的折磨,本来跟他脚碰脚的同僚现在成了他上司的段靖也在观看者中。段靖在里面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对舞蹈本来就可以发表一些自己的独到言论,连大鲸也不得不说他的特点就是会跳一点舞。
“哎哟,大鲸兄,你也喜欢看歌舞啊?”已经升任从六品的长史段靖故意大声向大鲸招呼道,口气中显露出别是走错了地方吧的意思。
“哎,我大鲸偶然也会欣赏一下舞蹈的哟。”大鲸挺挺胸回答道。
“春燕的舞蹈在别的地方已经看不到了,你看她那种停顿回首的亮相,洒逸的舞姿就是与众不同。你请慢慢欣赏吧。”主人王久向贺望东说明道。
贺望东是以洛阳来的舞蹈迷的名义接受王久招待的。这次被招待观摩的人有十几个,幸好里面没有熟人。大鲸是作为他的同伴陪同来的。
贺望东坐了下来,可是旁边的段靖还没有落坐的意思。
“您不坐下吗?”他对段靖问道。
旁边的主人王久代替他回答道:“这一位一直是站着看人家跳舞的,他说要看出色的舞蹈不能自己太舒服,需要自己吃点苦才能理解舞蹈的真髓。当然那是他个人的见解,我们上了年纪的人可没那能耐。”王久这么说明道。
那时侯,中国的舞蹈受到西域的影响,舞蹈的速度已经开始快了起来。白居易的《乐府》中对胡旋女有这么几句描写:“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徊雪飘飘如转蓬。……”胡旋女是指从撒马尔罕来的舞女。春燕是中国舞女,可能她采用了西方的舞蹈方式,自成一派。王久又说明道:“她没有师傅,都是自己闯出来的。我喜欢舞蹈,已经看了许多年,春燕这种舞蹈的跳法还没见过。”
笔直地奔过去突然停下脚步,原地一个转圈后弯下腰,一只脚伸向空中,双肘朝身后弯成一个小圆圈,人柔软而跪……身体像波浪摇晃,强大力量爆发后的圆滑蠕动蜿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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