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想说司法界人士的坏话,他们百分十九十九都是有良心的正义感很强的可以信赖的人。当然,在司法界,铸成明显错案成为新闻报道话题的愚钝无能的人,也是有的。
但是,不是社会的各个领域都有这样的人吗?以部分推断全体,经常有流于偏激的可能。
我在这里,经济问题也许谈得过多了。但是,法律家也是人,也有抚养亲属的义务,他们的物质欲望也不能说就比别人笑。我只想指出,上述现象已经影响到刑事律师的质量下降和人材减少。
在这一点上,百谷泉一郎的确是得天独厚的。
裁判开始以来我对它的情况进行种种调查后,才了解到它能专心致志的将物质报酬很低的刑事律师这一工作坚持下来的原因所在。
他的事务所和家,在九段一口坂,是他父亲的遗产。因为地皮涨价,现在这份家产,价值上亿元。
不动产并不能每天生产钞票。我就认识一个人,住着价值一亿元的房子,因为没有现金收入,连坐出租汽车的钱都没有。还听说有个农民,因为土地涨价,卖了两亿元,倒是挺好,可是他什么工作也不能做,只好在机关里当一名工友。这真使人不禁发出人生幸福究竟何在的感慨。就百谷泉一郎的情况来说,假如他只是继承了这所房子和律师事务所,或者说同时还继承了一种无形的“地盘”的话,那么,他维持住这份遗产,已经很不容易,也许根本不能这样积极开展他现在的工作。
他能够像现在这样工作,一大半要归功于他的夫人明子。
明子的年龄和泉一郎同岁,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她初次给我的印象,是一个聪明而美丽的女人。当然,单从美丽这一点来说,胜过她的人多得很。但是,从理财的能力来说,能胜过她的人,恐怕是不错的。
她是东京证券交易所有名的足智多谋的投资指导价大平信吾的女儿。因为证券公司的人经常出入她家,她也自然的产生了这方面的兴趣,在初中读书的时候,就从她父亲那里借了十万元资金开始买卖股票,到高中毕业的时候,已经增加到三千万元了。
当然,单是这点,也许可以说是她的运气好。但是,从她主动插手一九五八年成为经济界话题的独占八光制糖公司股票的事件,并且搞起外行从来不会染指的小豆和橡胶的投机买卖,而且节节胜利的情况来看,她的确是一个罕见的女人。
“这恐怕与我的血液有关。我父亲从熊本坐着两个人抬的肩舆来到京都,就一心投身于生丝的投机买卖。人家叫我女中豪杰或者女将军,也许与我的血液有关。”我登门拜访百谷律师谈到这方面的问题时,明子笑着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她那一双眼睛,完全是男人的眼睛。
血液——支配人类行动的祖先的遗传。
我在这次裁判中痛切感到,在某种场合它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
乍一看好像不相调和的这一对夫妻,却好得有点叫人难为情。他们的表情充分说明,他们好像从内心深处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别的男人和女人能够比得上他们的了。她说:“据算命先生说,我们两口子的八字都主大凶,这种双重大凶的结合,女方即便是偏房,也绝对不会再分开的。”
算命的事我不大懂,但眼前这两个人脸上所表现出来的幸福感,是否定不了的。真可说是天作之合,我心里暗暗为这一对夫妻祝福。
百谷泉一郎当刑事律师获得成功,若没有明子多方面的帮助,那是不可想象的。
“我想法赚钱,是为了叫我丈夫能够专心致志的去工作。‘歪道得来的钱,要用到正道上去’——这是大阪商人的天性,我的信念也是这样。”
这位夫人的确和其他的女人不同。她的每一句话,都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当这个自己感兴趣的“破戒裁判”的辩护律师,他到底掏了多少腰包,我虽无法估计,但一定用了一笔巨款,是可想而知的。当然,被告也一定付出了请律师的费用,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辩护之所以获得成功,恐怕还是明子给与经济支援的功绩。
当然,黄金不是万能的东西。战争的决定因素是物质的数量,已被这次世界大战所证明。但在法律严格支配下的裁判——人生的这一局部战争上,不管倾注多少金钱,你若是没有善于活用它的能力,也完全等于死物。
我完全没有责备其他没有这种能力的律师的意思,但百谷律师在这一点上确实与众不同。他的伟大,就在于能够娴熟的活用这一优越条件,这恐怕是谁也否认不了的。
由于别人的劝告,我整理了这一裁判的纪录。
当然,作为一个法庭记者,我的见闻范围,是受到很大的限制的。
东京地方法院第三十号刑事法庭。
这就是审判这个案件的法庭。我要讲的故事,几乎全部都是在这里展开的。
我想,引起读者兴趣的因素,恐怕不仅仅在于场面的变化。把时间很长、空间很广的人和人的关系,集中在一小段时间、一局部空间的时候,会连续不断的放射出平凡生活的长河中看不到的耀眼的火花。这个“破戒裁判”就是一个突出的例子。
假如我不能生动的写出此时此地的兴奋情景,那是因为我虽然有当新闻记者的本领,但没有专业小说作家那样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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