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和全体人员先后就座以后,犯人的手铐才被摘了下来,这是对重大案件的被告人格外严厉的待遇。
“现在开始审理被告村田和彦杀人、尸体遗弃的案件。”
整个法庭就像深夜的街道一样,变得鸦雀无声,这是,从窗外隐隐约约的传来了行驶在隅田川里的船舶的汽笛声,给人以特别深刻的印象。
“被告人,到前边来。”审判长说道。
村田和彦走到台前。这时,三位法官才初次见到被告。
他们脸上有什么感情变化吗?没有,法官们依然毫无表情。不仅是毫无表情,简直好像是在告诉人们:他就是法律。
“被告人叫什么?”
“村田和彦。”
“艺名叫什么?”
“和本名一样。”
“多大年龄?”
“五十二岁。”
“籍贯呢?”
“奈良县××郡××村无水庄人。”
“现住哪里?”
“东京都世田谷区世田谷二丁目一八三番地。”
“什么职业?”
“从前是演员,现在没有固定职业。”
“好了。”审判长点了点头。
这是所有审判开头例行的身份询问。
这种公式的询问一结束,村田和彦立刻大声喊叫:“审判长,我冤枉!至少说我两次杀人是冤枉,我向天地神明发誓!”
律师和警卫都惊的晃了晃身子。
“这个,等到回答法官询问的时候再发言。辩护人事先没有告诉被告法庭守则吗?”
百谷川律师站起身来轻轻施礼。
“已经对他说过了。大概是被告想抢先大声疾呼以申诉自己无罪吧。”
“好了。”审判长不高兴的点了点头。
习惯于固定程式和秩序的人,对第三者哪怕是非常微小的干扰,都是很介意的。
村田和彦的喊叫,要么是他一生中第一次的大表演;要么恰恰相反,是他豁出命的血泪控诉。
但是,当时掠过我心头的想法,完全是另一回事。
当然,在法庭作出什么样的发言,完全是本人的自由,但发言的手续和顺序,都有严格的规定。
即使辩护律师不通知他法庭守则,拘留所的衙役也一定会通知他的。
他敢于无视法庭守则,恐怕是这位律师大胆而巧妙地安排吧。
是否想在检察官宣读起诉书、公布罪状以前,来个先发制人,以取得心理上的有利地位呢?
想到这里,我感到审判长的话也有其微妙之处。我在这十年当中,类似这样的场面,也遇到过几次,但那都不过是审判长提醒被告人注意而已。像今天这样特意责备他背后的辩护律师的事情,一次也没有过。
也许在审判长和律师之间,一开始就展开了一场微妙的暗斗。
不熟悉诉讼手续的一般旁听者,是不会想到这些的,但我这是深深感到这次审判是绝对不会草草了事的。
“请检察官宣读起诉书。”村田和彦回到被告席时,审判长用恢复了平静的声调说。
天野检察官站起身来,以捎带沙哑的声调平淡的宣读起诉书。
文章是用法律术语堆砌起来的。这份内容被压缩了的起诉书以外的情况,我事先全都装在脑子里了。
遇到重大的案件,我一定回到报社,查阅一下资料部收集的有关资料。
按人头和按事件整理得井井有条的资料,至少对我们记者来说,是无穷的知识宝库。
即使查不出事件的细枝末节,但报纸上刊登过的一般情况,是没有遗漏的。
把检察官的起诉书原原本本的抄写在这里,是很容易办到的。
但那未免有点太性急了。我想在这里根据我调查的材料对这一案件作一番回顾。当然,我的立场和检察官是一致的。至于它的真实性如何,不经过审判的考验,是任何人也不能下断语的。
第三章
村田和彦是村田忠藏的儿子,一九一二年出生于奈良县的一个农民家庭。
大正末年,他们全家迁居到中国的东北地区。按他的命运,本来是小学毕业就得当个农民。他所以能够读到中学毕业,是因为当时不知是谁发现了他的才能,出钱供他升了中学。
他的父母都只上过小学,连深一点的文章部不会读,说来奇怪,竟生了这样一个前途有望的儿子,好象是一种突然变异。
村田和彦后来来到东京,进了N大学的艺术系。为他拿学费的笃志家,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他曾对村田说:“自己喜欢什么就干什么。一个人即使很穷,若能一辈子朝着一个目标走到底,那就是最大的幸福。”
在某种意义上说,这对村田和彦也许是一个不幸的决定。
他从N大学毕业后,进了“末来座”新剧团,五年后剧团解散,他又到日本数得着的“戏曲座”新剧团工作。
一九四一年,在这次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夕,他应征入伍,又被送到中国的东北地区。
随着战争的激化,号称精锐部队的关东军,一个师、一个旅地被调往南方。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却一直留在中国东北地区。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高木彬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