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总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所有的罪都是你自作主张地冠到自己头上的。根本就是自作多情。”
“你根本不愿意理解我呢。”
“不。是了解得太透彻了。”
树徒没有在说什么。有那么一会儿,他像个人偶一样,呆呆地站在阴影中,一动也不动。
《悼念公主的孔雀舞》早已停止了播放,音乐停放以后图书馆就要闭馆了。歌未歌姐走了吗?雾冷应该也离开了吧?在没有别的人使用这座图书馆了吗?这些君代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这里,只剩下她和树徒两个人了,他被留在了寂静无声的世界尽头,和树徒。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手指被鲜血沾湿了。他不觉的伤口有多痛,但她的胸口实在难受得要命。
“在这里一直等到晚上吧。”说着,树徒坐到了一把椅子上,“再等一会儿,这里就会像真正的世界尽头一样,一片死寂了吧。你也找个椅子坐下吧。”
君代哪里还有坐下的心思,可是树徒一直扯着她的袖口往椅子上拉,她只得坐了下来。短剑被放到了树徒身边的桌上。他看着冰冷的剑尖,泛着幽暗、沉重的金属色,不像吊灯的光芒,那么温暖、柔和。黑暗中的短剑,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十字架。
“你有想过要转世为谁吗?”
树徒问道。
“没有。”
“明智。不过,期盼着能轮回转世的人可不少哦,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忿忿不平着生命的不可重复呢。世界只有一个,人生只有一次。这就是不满的源头。也许,我们人类从来就没有正视过自己的人生。有的人一旦跟不上世界发展的速度,就希望可以轮回转世,一切从头来过,可是到头来,就算你再怎么期盼,也只能含恨而终。生命的规则便是如此。”
“你搬出生命的规则又想说明什么呢?不论是在多么严呵的声明规则中,能用心享受这短暂人生的都大有人在。从一开始就为自己设定好死亡和终点的结局,这样的人注定什么都得不到。”
“你这番话就像是对自己说的呢。你身患绝症,既定的死期不是一天天迫近了么?你用心去享受生命了吗?”
君代不答,她死死盯着树徒,同时偷偷观察桌上的短剑。如果她伸手的话,想必是能够到那把短剑的吧。她在脑海中反复的试验着,自己需要多快,才能比树徒更早地把短剑抢到手里。想象中的她,成功地抢到了短剑,她用短剑刺向树徒,刺了一下又一下。然后,她总算能向雾冷求救了。雾冷看着满身鲜血的她,说道:“你真美。美极了。”
“好了,我们差不多可以离开这里了。”
树徒重新抓起短剑。他走到门边,把脸凑到玻璃上向走廊里张望了一番,确认没有异样,于是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门锁,随着一声刺耳的历响,寂静的空气被撕得支离破碎,门开了。君代被树徒抓着手腕,拽出了阅览室。
“要去哪里?”
“七芒星必须做在一个宽敞的地方。”
“图书室?”
树徒点了点头,他自顾自地大跨步走着,君代被拖得小跑起来。两人从前台边上的门进入了图书室。这是一个书架的丛林,而且静得让人浑身发毛。或许是因为采用了独特的隔声设计吧,总感觉脚步声在这里很快就会消失,声音都被这个空间吸走了,君代抬起头,眼前是成排成排的书架,就像是没有尽头的树群,交织着一路延伸进黑暗里。她生平第一次看到的夜晚的图书室,竟是这样一个幻境丛生的地方。
“书架难免有些碍事,但没办法。你也不想躺在外面吧?”
“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愿意。”
树徒看着君代,脸上浮现出为难的苦笑,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他踮起脚尖,把最近身边的书架上的书全部捋出来,一本一本丢到了地上。堕落的书本有的书脊撞地,有的摊开横躺着,还有的则是狼基地俯卧着,尘灰飞扬。
“别糟蹋书了。”
“好过我们被命运糟蹋。”
“这些都是雾冷先生和歌未歌姐辛辛苦苦整理好的书啊。”
“事后我会道歉。这总行了吧?”
君代瞪着树徒,决定不再说话,树徒已然近乎疯狂,一切劝阻都只会是徒劳无用。她看了看们的方向,又看向了窗。窗上挂着厚厚的窗帘,会阻碍她的行动,看来是无法经窗口逃跑了,想要逃跑,只能通过门。图书室有两扇门,一扇在她身后,一扇在他的身侧,可是她离两扇门都有着相当一段距离。
“你也帮我一起清书。”
“不要。”
“我们要用书来做七芒星。把书排在地上,排成七芒星的形状。这也是为了你呀。”
君代没有回应树徒的要求。树徒放弃了劝说,一个人默默地继续着他的工程。他走到社会科学类书籍的区域,按照政治、法律、经济、财政、社会教育、风俗、习惯、民族、国防军事的排列顺序,将整齐的书本全部推下了书架。接下来是自然科学区域:数学物理学、化学、地理学、天文学、宇宙化学、地球科学、地质学生、物化学、一般生物学、植物学、动物学……书本呻吟着一一坠地。坠地的书杂乱无章地堆砌着,在君代的周围对称一座座小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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