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座城的周围一带也没有任何足迹哦。就连马也一直留在马厢里没有被牵出去过。即便凶手准备了别的马匹运送尸体,矛盾依然存在,因为到那地方就是骑马也得跑上整整一天,但尸体却只‘跑’了半天。亲爱的公主殿下,这些你可不能忘记哟。”
“嗯——说得也是。”
玛莉失落地垂下了肩膀。
“那个大石头十字架,”snowy眯着眼睛说道,“横轴是不是凹陷着?”
“是啊。说凹陷不准确,应该是倾斜才对。站在山坡上看时就能发现,横轴的两端看去来要比中心部位稍稍高出一截呢,它的表面是向着中心逐渐往低处倾斜的。”
“哈啊,”snowy看是有些无趣地搭腔道,“啊,对面能看见河哎。”
“我说,snowy,有河没河的就别管啦。怎么样了?关于雷因他们从这里失踪的谜团,你解开了?”
“呵呵,是说刚刚解开了才好呢,还是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谜底呢……”
“什么意思?”
“你迟早会知道真相的。”
snowy从怀里取出一把刻着数字‘Ⅵ’的骑士短剑,对着苍穹举了起来。他仰着脸,出神地凝视着短剑忧郁的轮廓,然后,脉脉地转过身,背对着玛莉,走下了窄窄的阶梯。
Ⅵ
一九一六年
战壕 第一次世界大战德法交战前线
7
我在宿舍醒来,头痛欲裂,四周一片漆黑,这样睁开眼睛真是一种不幸。床头柜上放着的旧闹钟‘卡塔卡塔’地像个报废品似的刻画着时间。我坐起身,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或许这个世界就会改变——我总是带着这样的期待闭上眼睛。当然,发生变化的那个瞬间从来就没有光顾过我。我都不记得有多少次了,当我睁开眼睛,看到的只是绝望和不幸。就像现在。我想,在这场战争以前,这不幸一直随着我吧,当然,也会存在意外。比如……我死去的时候,如果我死了,就让我出生在一个没有战争的年代吧。
我拿起闹钟旁放着的玻璃杯,把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没有战争的年代从来就不存在。关键在于,命运将我们置身何处。
眼镜终于适应了黑暗,我转头看向身边,玛莉就靠在我的床沿,睡得正香。我轻轻抚摸着她丽舍的长发。她的发,纤细如玻璃死一般。柔软得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支离破碎。玛莉似乎意识到了我的动作,嘴里含糊说着梦话,睁开了眼。
“——呀,你醒来了呢,雷因。”
“——醒来了的是你哦,玛莉。”
被我这么一说,玛莉哧哧地笑了。
“你啊,睡得就跟个死人一样呢。真的就像死了一样,安安静静的。”
“我还活着。”
“是的。你还活着。”
昨天晚上,我把藏在屋顶阁楼间的那把短剑埋了起来。那把刻着数字“Ⅲ”的短剑。我挖了很久,能埋多深就多深,然后牢牢地填上泥土,最好能让它再也回不到地面上,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能让迫击炮弹轰到这里,为我把这剑炸个粉碎。我确实想过用枪弹或者炮来毁灭短剑,但考虑到,一来无故浪费弹药会遭到处罚,二来不是炮兵的我也没法把握这些大家伙。于是只有埋剑。恐怕这剑很快就会被谁从地底里挖出来吧,然后鬼使神差地又回到我们身边。好吧,就算只有这么短暂的逃离也好,我需要暂时从短剑的诅咒中解脱出来。
“你啊,还说了好些梦话呢。”
“总这样,习惯了。”
“你做噩梦了吧。”
“大家都成了无头尸,”我俯着身子说道,“尸体消失了。这不只是梦,而是在现实世界确确实实地发生过。当我站在战壕里的时候,地下壕里还漂浮着四具尸体,可是当我爬出战壕从上向下看时,尸体却不见了。前后差了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会不会是有谁带走了尸体?”
“没有这个可能。当时根本没有任何人经过地下壕的附近。按照常理,要如此迅速地抬走四具尸体,至少也必须有八个人以上才行,我不可能连八个大活人经过都没有看到的。就算仅凭一半的人力,就完成了这样的大工程,也不可能不被我察觉。”
“为何那些尸体会没有头呢?”
“不清楚呢。我想恐怕是被炮弹轰掉了吧。”
一想到战场上的种种,我就无法克制地变得压抑起来。我们在齐腰间的腐臭的水中行进着,在严寒中瑟瑟发抖,紧紧握着手中的枪,渐渐变得绝望。跨过同伴的尸骨踏上制造新鲜尸体的亡命之旅。关于战争的记忆就如同禁忌,记忆本身早已被染上了嗜血的残酷,在每次回忆中无情地折磨着我。
“这样难得的夜晚,尸体的话题就放到一边啦,”玛莉亲亲地靠在了我的肩上,“你的脸上尽是痛苦的表情呢。”
“这样啊,呵呵。”我笑了,“一楼的那些人在干些什么?还像平常一样,欢歌载舞地庆贺着世界末日么?”
“嗯,不过party的成员真是日渐稀疏,到最后会不会就只剩下牧师先生一个人了呢?到时候,他就只能对着他那些观赏植物说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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