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么啊,你还穿着衣服啊。”
“你注意的细节还真够无聊的哈。”
我们说笑着来到了隔壁的房间。这个房间跟我的卧室构造正好相反,我不可思议地感到自己就像走进了一个镜子里的世界里。我们对坐在床上,喝起了威士忌。
“少尉,你身为一个将校,还真是够多事的呢。好几次都差点送了命。像你这样的人,只要站得远远的,对咱们发号施令就可以了嘛。”
“你小子也是,对我忠告过头了吧。在军校里没学过要怎么尊敬长官吗?”
我爽朗地笑了。
“因为你这家伙够出色,救你,值得!”
“说起来,还没跟你到过谢呢。谢谢啦!已经第二次被你救回一命了。”
“要谢的话去谢冉吧。他就是试图把昏倒的你背回来,才会被榴弹击中的。”
“——你说,我有什么能为冉做的?”
“活下去。”
“然后为他献上鲜花。”
“再给那小子写几封信哟。”
“当然。”
我们沉默地对饮着。静静的呼吸中混杂着的威士忌味道,飘浮在空气里。赫尔或许在怀念着冉吧,因为我也在怀念着冉还在的那些日子。这是一段冉赠与我们的沉默。对于死亡,我们已经渐渐变得麻木。但我们还不是行尸走肉,我们还没有忘记作为一个人的尊严。
“赫尔,昨天我看到了很多无头尸体。克里斯托弗的,德国兵的,还有地下壕里的四个新兵的。你也看到了地下壕里的四具无头尸吧,你是怎么想的?”
“被炮弹击中,掀飞了脑袋。”
“我也是这么认为。但是,在那之后,尸体消失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尸体应该是沉到泥水下面去了吧?哪里都没有看见的话,这就是答案了。”
“不,不对,”我抬起右手否定了他的猜测,“就算尸体可能因为人为的作用沉下去,也不可能在自然力的作用下沉下去。都已经浸泡得浮起来了。”
“要是肺部进水的话,就会沉下去的。”
“尸体是不会喝水的。而且他们早就已经没有嘴了。就算水从颈部的断面渗进肺里,量也极其微小,不可能让四肢也一起沉下去的。”
“那就是有什么人把尸体运走了吧?”
“谁也没有动过那些尸体。从你跟洛洛的话里我能判断出这点。我们来画一张战壕的地图,确认一下当时的情况吧。”
我从床头柜上放着的记事本扯下一张纸,尝试着画出至今为止仅仅在我脑海中存在着的战壕地图。赫尔在一边看着,当我记不太清楚的时候他就说出自己的记忆跟我相对照。终于,一副基本正确的地图完成了。
“洛洛因为弄丢了眼镜,从第一线寻到了这个地方。我在地下壕入口的附近碰到了他。按照他说的和我看到的情况,周围应该没有任何人经过。”
“大战了还管什么眼镜,真是个不经事的小鬼。”
“这个先别管了——而你和冉是在西面的这个地方。你们也告诉我没有看到任何人。也就是说,除我以外,没有任何人接近过尸体,更别说有谁运走了尸体了。”
插图
“有没有睡从地上把尸体拉上去藏起来了的可能性呢?”
“我在地下壕观察过尸体以后马上就爬到了地面上。这么短的时间里根本不可能往地面上拉上四具沉重的尸体。而且当时,在那片地面上没有任何人出现过。说到底,谁,会处于什么目的把这些尸体拉上去藏起来啊?”
“看来果然,尸体是凭空消失了。”
“哟呵,真是少见哈。赫尔同志居然会忽然推翻自己的观点。”
“俺本来就是个信奉神秘主义的基督徒嘛,”赫尔的鼻腔里哼出了憨笑,“去年,英国的一个作战大队在土耳其消失的事件,你听过吗?”
“消失?”
“啊,是彻彻底底的消失哦。去年八月,在土耳其加里波利半岛上的一场战斗中,英军的诺福克连队全部的三百四十一名士兵瞬间消失了。他们在发动突袭的过程中突入了山丘上积聚着的云层,完全被淹没了踪迹。从远处看到了这一幕的土耳其军队因为失去了对手,可以说是不战而胜了。在战场上,活着的人都有可能凭空消失,死人消失也就没有什么好稀奇了嘛。”
“这真够不可思议的,”赫尔的话令我相当吃惊,“三百四十一个士兵凭空消失,英军就没有做些什么吗?”
“当然是跟土耳其军要求释放人质了咯。可是,土耳其那方坚持,战斗还没开始英军参战人员就集体消失了,根本没有战斗哪里来的俘虏,至于事件真相就没人知道了。”
“那片让英国士兵集体消失的云层,难道真的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云层而已吗?难道就没有可能是什么毒气瓦斯之类的生化武器吗?德国人就用过像白烟一样的毒气瓦斯,哪瓦斯看起来就像是白色的云,能在平地上迅速扩散。”
“能够把整个大队的人一个不剩地全部毒死的瓦斯,俺可没听说过。能够麻痹神经让人虚弱无力的瓦斯或者腐烂药剂什么的,俺倒是听说过,可这些东西也做不到让人马上死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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