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点头表示赞同,“我也听说加利波利半岛是个激战区,凡尔登亦然。不知何故,总觉得那些生死交错的地方,也许真的存在着一些不知为何物的神秘力量,或者说,是一些强大的幻觉作用吧。至今为止,我遇到过不少人,都自称看过死了的敌军又站起来冲向自己疯狂砍杀。这些人多半是产生了幻觉,对他们来说,死人复活不再是超越常识的事。炮弹恐惧症同样的道理,患者对炮弹会击中自己这一点深信不疑。”
“也就是说,少尉,你所见证的尸体消失,也是你的错觉咯?”
“这只是一个答案,尸体消失这个事件,其实只有我一个见证人,当然,你也对我说起过看见了四具战友的尸体,这是事实。可是我掌握的情报实在过于片面,无法推理出真相,我所见证的那一幕跟尸体消失还算不上是同一问题。虽然,如果我说,我看见尸体消失了,而别人说这只是我的错觉,恐怕我也没什么反驳余地呢。”
说完这番饶舌的分析,我无奈地耸了耸肩,一定是威士忌的作用,让我变得这么能侃。我把酒杯放到了一边,决定暂时不喝了。
“呵——也就是说,存在着有人在四具尸体上系上重物让他们沉到了水底的可能性?”
“当然存在,我也这样考虑过,可是沉没这些尸体到底为了什么呢?不管这么做的人是谁。沉没尸体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即便对佐夫洛来说也是如此,他根本没有必要对我献演“尸体消失”的戏码。况且,当时他已经离开了事发现场,此后也在没有现身。如果说这是个魔术表演,也表演的有些可笑了,别的先不说,表演者根本无法保证我会爬上地面,然后再次向下查看地下壕,因为我会再次查看地下壕这是无法预测的偶然——或许有人能通过分析我的心理预测到我部分的行动轨迹,但就当时的情况而言,就算我再也不看那个池子一眼也是合情合理得,在那样发展轨迹暧昧不清的状况下,有必要大费周章地表演这么一出尸体消失的“魔术”吗?我之所以相信这不是人为诡计作用下的结果,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尸体不是自然沉没的,是人为沉没的又不和清理,那不是走投无路了吗?”
“要是能找到谜题的答案,我也就不会一直这么困惑了,”我苦笑了一下,“我把其他几个曾经想过的可能性也说出来吧。比如说,我从战壕里查看的那个地下壕跟我爬上地面以后查看的那个地下壕,并不是同一个,也就是说,在那段战壕里存在着两个被攻城炮开了顶的地下壕,而旁边的那个通信壕也是完好无损的。通信壕里虽然也差不多浸满水了,但顶还是好好地,从地面上是看不到那个壕的内部的。”
“还有别的假设吗?”
“下面这个假设就更加不靠谱了,呵呵,那就是,在我第一次查看过那个地下壕以后,又一枚炮弹落在了和之前相同的地方也就是说,哪第二枚炮弹把尸体炸了个粉碎。可是当时,我根本就没有看到有任何炮弹落下,地下壕的水面也始终是平稳的。这种状况发生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你小子还真是,尽想些稀奇古怪的事呢。”
赫尔略带揶揄地说道。看得出来,他已经稍有些困了。
“我们俩今晚是不是聊得有些过头了?”
“啊。不过,聊过头又不是坏事。俺老爹总这么跟俺说呢。”
“那我们为你的父亲干杯。”
“不错的提议——干杯!俺爹在俺很小的时候,在巴尔干半岛上叫一辆补给车扎死了,作为一个军人。”
我默默地举起了酒杯。
喝了仰起头,把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他站起身,把地图夹进了手中一本红色封皮的书里。他走出了这个房间,到另一个寝室休息去了。我也离开了这个房间,回到了有玛莉在的地方。玛莉还和我走的时候一样甜甜地睡着了,就像一个天使。我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玛莉轻轻地转了一下身子,没有睁开眼睛。
佐夫洛的目标,是玛莉。这慕容置疑。恐怕他就是为了追踪我们的消息,故意混入军队,伪装参战来到前线的。或者,他只是单纯地追寻着短剑,因为我们总是出现在短剑的身边,他在追寻短剑的过程中发现了我们。于是他不惜杀死同伴制造了作为自己替身的尸体,然后从军队里逃了出来。因为他知道,比起偷偷逃跑,这样的做法要安全得多。佐夫洛一定会再出现。而我必须将他杀死——只要他仍然是那个毁灭玛莉的存在。
9
当我再次醒来,眼前仍是黑夜。黑夜竟如此漫长,仿佛整个世界已被黑夜笼罩,它漫长的可怕。幸而玛莉还在我的身边,好好地在我身边。听着她微弱的鼻息声,我渐渐安下心来。世界还没有失控。
感到头痛,是酒精的作用吧。我下了床,拿着玻璃杯走出了房间,走过月光照耀下的走廊,下了楼。喧嚣散去后的起居室里,宛如嘈杂的余韵一般,餐桌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用剩的餐具,厨房里放着水壶,我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忽然,从我眼角的余光里,一个黑色的人影一闪而过。
我反应过来时,一把匕首已然抵住了我的脖子。冰冷的触感进了我的血液。我没有回头,而是迅速抑制了肌肉的抽动并调整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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