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片——时任偶的头吧!”
玛莉若有所悟地惊呼。
“是的。我也想到了被扔进河里的可能,所以还为自己偷偷留了一手。那天晚上留给我做准备的时间实在太少了,我硬生生地扭下了人偶的脑袋,用剑劈成两半,尽量不引人注意地藏进了衣服里。如果会议不是在晚上,不是在昏暗的烛光下进行的话,我的防护措施说不定就会被看出来了吧。所幸的是,铠甲也好、木片也好,都没有被你发现。我在湍急的河水中,紧紧地抓着那两块小小的木片,才不至于被冲进‘十字泉’溺水而死。当时那副穷途末路的模样,真是狼狈到了极点了。”
“哼,说的倒是动听。割下了同伴们头颅的人也是你小子吧?雷因!”
“现在我都觉得很对不起弗兰德他们。要是我早点恢复记忆,就可以事先忠告他们,就不会让他们出席那个会议了。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疯狂的逆流退去以后,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骑士团的其他五名成员全都死了。能够守护玛莉的人,也就只剩我一个了。我借着渐渐发亮的天色,割下了五个兄弟的头颅,埋在了附近的小树林里。只是为了让城里的人分不出到底谁还活着。方法虽然古老,但在这个时代无疑还是很管用的。”
“可是,尸体不是有六具吗?”
“还有一具尸体,是来搜查我们下落的骑士的尸体。那两个骑士来得比我预想中还早了许多,显然是早就知道了我们的大致方位、直奔‘十字泉’而来的。直觉告诉我,他们是奉佐夫洛之命来确认我们的生死的。我本来只是想夺了他们的马回到城里的,没想到那其中一个骑士看见了我。他像是见了幽灵似的,忽然发疯一样挥着剑砍了过来。我被迫应战,把他杀死了。我把自己的衣服穿到他的尸体上,割下了他的头颅,然后把他跟弗兰德他们放到了一个地方。我说服了另一个奉命搜查的骑士,他答应我,不会把他见到的一切说出去。于是我把他放了。”
“与其说是说服,不如说是胁迫吧。那小子刚才死了。终究受不住严刑拷打呀。一开始还说是遇到了山贼云云,最后才把你雷因的事说了出来。接下来,就要拷打发现尸体的农夫了。”
“没用的。他什么都没看到。他不过是发现了尸体,根本没数到底是几具。”
“管他呢,无所谓,”佐夫洛发出了令人厌恶的低笑,“我说,你小子还敢说什么要守护玛莉,这不是痴人说梦么?雷因,看看你自己,满手血污。你不过就是个冷血杀手!这世上哪里还有像你这样、割下了同伴的头颅还能心安理得的骑士?”
“心安理得的人只有你!我真不知道你那颗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所谓的命运,又是个什么东西?其实你应该可以把我们的头都割下来的吧?难道不是吗?如此执着于命运的你,为何竟未把骑士们的头颅都割下再扔出去?你为了忠于命运,不是还兴师动众地建了那个巨石十字架吗?”
“那天晚上时间不够。就是如此简单。”
“不对——你这是说谎。你只是不能违抗命运。因为直到那个时候,你都没有找出我的转世。你在一九七一年的世界里,遇见了另一个你自己——一个保留着轮回转世的记忆的你。于是你向他打听了君代的事。所以你很快就找到了君代。可是那个叫做雷因的骑士的传说,你就像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一样。或许你也曾听说过却终究还是忘记了。所以你无法判断,喝下了毒酒的六个骑士里头,谁才是我的转世。如果有人中了毒还能活着回来,那你就能轻松做出判断了,因为只有短剑才能杀死轮回转世的人。可是你又想,也许幸存下来的人不止一个,如果把所有人的头都割了下来,不是就违反了短剑的规则、杀死了遵循命运轮回转世的人了吗?你一定感到了恐惧吧?对于命运。”
听着雷因的话,佐夫洛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怪异的笑容。
“你说我不能违抗命运是吧?现实确是如此。割下你们的头颅就等于断绝了命运的轮回,然而即便是不割下头颅就丢弃尸体,也已经改变了原来的历史。那天晚上我所面对的,是容不得一丝错乱的、那个叫做命运的巨大阴影。不管我怎么做,世界都是扭曲的。我在兴奋和恐惧中迟疑了很久,最后选择了就那样把你们丢出窗外。”
“你在试验这个世界?”
“结果就在你的眼前。就算我有意违抗,命运还是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世界不会轻易就被破坏。无论何时何地,它永远是这样坚不可摧、美丽动人。”
佐夫洛神情恍惚地挥舞着手中的短剑。
后方传来一声巨响。大厅的门被推开了,一名骑士神情错乱地进到了厅里。他的双肩在急促的呼吸中不停上下起伏着。
“不好了!刚才我们抓起来关在地下室的那个魔女,她不见了!”
佐夫洛本能地回应着骑士的声音,转过头去。
就在他疏于防备的那一瞬间,玛莉挣脱了他的控制,靠着小小身躯所能发出的仅有的爆发力拼了命地向着雷因的方向逃去。佐夫洛急忙伸手去抓,却只有指尖擦过了她的脊背。玛莉在不顾一切的意志支撑下,成功逃脱了佐夫洛的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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