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在空中蹬了几下胖乎乎的脚。十文字忽然问:“你妈多大?”
“四十三岁。我爸妈是老妻少夫。”
“哎?不过,女人也就风光到三十岁吧。”
“太过分了!我妈不但年轻,还很漂亮呢。”
少女生气地还嘴。对年长的女人不感兴趣的十文字感到复仇般的喜悦,笑了。
他根本没想过自己还一包孩子气。十文字不理会还在生气的少女,点着烟,取过早报。
十文字一屁股坐到床上。少女还抱着肩膀,责难似的斜眼瞥他。那眼光很像大人,让十文字想到那些棘手的年长女人。这个娘们长大后会是怎样一副面孔呢?
想像着她母亲的模样,十文字捏着少女的下巴,使她仰起脸,定睛从侧面看着她。
“干嘛?受不了了!”
“有什么受不了的?”
“放开!看什么?”
“我在想,你也会老。”
“当然了。”少女扒拉开十文字的手,“啊,一大早别净说些难听的,让人晦气。”
说到四十三岁,昨天碰到的久违的香取雅子不就是这个年纪吗?她还是那么瘦,变成更可怕的老婆子了。十文字对雅子的印象很深刻。
香取雅子曾经是田无市T 信用金库的职员。之所以用过去时态,是因为T 信用金库由于无力回收泡沫经济时以不动产为抵押所得贷款的坏账而被大型银行兼并了。曾经干过保险公司小包工头的十文字参与了T 信用金库的追债业务,所以对干融资业务的香取雅子记得很清楚。
雅子总是端庄地穿着好像刚洗过的灰色制服,坐在联网计算机终端前。她既不像别的女职员那样化妆,也不四下里媚笑,讨人喜欢。只默默地干着单调的工作,是一个本分而又难以接近的女人,保险公司的男人们对她都高看一眼。确实,她的业务娴熟,而且比任何人都冷静。
十文字对当时信用金库内部的人事关系不感兴趣,不过还是听到一些关于工作了二十年的老手——雅子被人敬而远之的传言。后来还听说她因此被公司第一个裁掉。十文字凭直觉意识到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雅子的周围总是设置着任何人都不能接近的栅栏般的东西,就好像是她独自一人跟整个世界争斗的“标记”似的。身为局外人,又有无赖倾向的自己感到这一点不足为奇,物以类聚嘛。大概欺侮就是由没有“标记”的人引起的。
可是,这个香取雅子怎么会跟那个不良债权的女人搅和在一起呢?十文字觉得百思不解。
“哎,肚子饿了,去麦当劳吧。”
少女打断了十文字的思路,他又展开忘了读的报纸。
“等一会儿。”
“报纸,到那儿再读不行吗?”
“吵死了!”
十文字推开少女缠绕过来的胳膊,被标题吸引住了。因为一下子看到了“五藏村山”的字样,是关于碎尸案的报道。十文字的目光停在了“妻子弥生”这几个字上。好像从哪儿听说过。
“不就是那个保证人吗?”
当时正要仔细看时,保证人合同书被雅子夺去了,所以记忆不很深刻。的确,不就是这个名字吗?一起读报纸的少女突然大叫起来:“哎?我前几天刚到K 公园玩过。真可怕!”她兴奋起来,要夺报纸,“还有,当时几个滑早冰的家伙硬喊我过去看样东西。”
“吵什么!闭嘴!”
十文字粗暴地抢过报纸,又从头细读。因为刚想起邦子在盒饭工厂上夜班。
这么说来,弥生的工厂一定也是那儿。对,就是那个保证人,没错。两人是同事。
尽管如此,被邦子托付的保证人的丈夫遭到碎尸又该如何解释?不是过于巧合了吗?
香取雅子之所以拼命夺回合同,是清楚弥生身上出了什么事。真后悔自己不该轻易递给了她。
“畜生。”
不过,且慢,十文字又读了一遍报道。报道认为搜查当局。从弥生的丈夫星期二那天没回家这事判断,其夫当天遇害后马上被碎尸了。假设如此,香取雅子为担心丈夫下落不明的弥生着想,来要回合同书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真这样倒也罢。那么,为什么邦子让自身有麻烦的弥生当保证人,弥生怎么就答应了呢?
如果丈夫失踪的话,应当很担心,没那个心思才对吧。
还有,雅子又在两人中间充当什么角色呢?那个凶娘们才不会轻易同情别人呢。十文字心里直犯嘀咕。
得仔细调查一下。十文字合上报纸,粗暴地扔到满是灰尘的地毯上。或许是对十文字的样子产生了恐俱,刚才默不作声的少女提心吊胆地捡起报纸,开始看电视预告。十文字深深地吸下一口气,从报道中,他嗅到了钱的气味。十文字兴奋不己。
现在的年轻人大多从街头的无人贷款机借钱,黑市银行很难赚钱。正愁着“百万消费者中心”明年可能倒闭,思量着干个职业介绍所什么的,却飞来良机。
好像面前就摆着一大摞钞票,十文字又做了一次深呼吸。
“哎,肚子饿了。到哪儿吃饭去吧!”
少女嗽着嘴说。
“好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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