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发出细微的鼻息声,一如往常地枕在我的手臂上,我出神凝视着她的睡脸良久。刚刚热练的动作彷佛不存在,嫣红唇办微启,睡脸有着几分孩子气,和初相遇时有如同一张脸。我轻轻抽出手臂,伸手拿取枕边的香烟,起身倚靠在敞开的窗框上,抬头望着夜空。从烟盒中抽出一根香烟,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根部,不知何时黏附着一圈状似盐粒的半透明结晶。那是手指反复插入女儿深处时沾上的体液,在干燥之后所形成的结晶。我将香烟夹在两只手指之间,一凑近嘴边,小花那股独特的浓厚气味扑鼻而来。
这个气味怎么洗也洗不掉。
女儿就栖息在手指上。我找到乱扔在榻榻米上的打火机,拾起并点燃香烟。我光裸地伸直双脚抽烟,吐烟的同时仰望夜空,忽然一道温热的气息扑近耳际。原本睡着的小花曾几何时已经醒来,爬到我的身旁。
身上汗水已干,富有弹性又苍白脆弱的一对乳房朝着地板垂落,小花轻轻地坐在我的身旁,宛如年幼孩子般环抱住膝盖,赤裸的纤瘦身躯蜷缩成一团。
我不发一语地俯视着她的侧脸,小花的注意力放在我夹着香烟的手指,并以寂寞的目光追逐。我将香烟凑近嘴边吸了一口,再度摆回膝盖上。小花紧盯着我的动作好一会儿,接着指向我的手指根部。
「闪闪发亮呢。」
「是妳的。」
「嗯。」
她点点头,接着缓缓地偏着颈项,羞怯地笑了。
「爸爸,这个是我。」
她指着凝结在手指根部状似盐粒结晶体的东西,如此轻声呢喃。
我眉宇一蹙,衔着香烟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这个是我。」
「小花?」
小花展露乞求似的软弱浅笑,轻轻低语着。从窗外吹进房内的湿热晚风,带着湿气和废气的都市气味。小花突然间像是全身气力尽失般靠着我的肩膀,这样的肉体重量我从未感受过。小花用几乎要听不见的声音低喃:
「那个发亮的东西是我,代表我这个女人,也就是沾血人偶喔。吶,爸爸,不能忘记喔。」
「不能忘记什么?」
小花的声音变得微弱。她含糊不清地细细低语。小花的温热气息伴随着话语,抚上我裸露的胸膛。
「就是我们曾经相爱的事。」
第四章2000年1月
小花与新相机
新年过后,风雪更加寒冽沁骨。
直到因为钟声回过神前,我始终坐在窗边座位上托着腮帮子,远眺自上空连绵飘下的白雪。
教室中的暖炉燃烧旺盛,将室内烤得热烘烘,外面却是灰蒙蒙的雪景,前方幽黯的波涛滚滚翻腾,寒冬中结冻的鄂霍次克海在眼前蔓延开来。
「小花。」
听见朋友的呼唤声,我没有回过头,而是微微举起握着自动铅笔的右手代替回应。放学后的高中生个个显得生龙活虎,我则是视线茫然地投向窗外如同漆黑冰霜般的大海。
「小花啊。」
有人轻扯我的麻花辫子,我懒洋洋地回过头,名叫章子的朋友正探头看着我。「要去社团啰。」她说道,然后又重重扯了一下我的辫子。
「嗯。」
「……妳就只会望着窗外。」
「外面看起来超冷的。」
我边嘟哝边站起身,卷起裤脚穿在制服裙内的运动裤鼓胀着。因为走廊寒冷得仿佛会结冻,于是我穿上大衣,拎着学校专用的布制书包向前走。我每到冬天必会有冻疮,肿胀的双脚套在鞋子里难以步行。再一次,我站在满是热气的教室回头看向窗外。
一整面的雪景。
彷佛一大群白虫不断飘至幽暗的海面。
应该停泊在海岸的海上保安局巡逻船,因为点点雪花的遮挡而无法清楚看见。我紧皱起眉头,一想到爸爸现在一定也很冷,顿时觉得泫然欲泣。或许是因为两人相依为命的关系,我有时候会将爸爸的事情当成是自己的事情一样看待。于是自己就会消失无影踪,内心在那当下唯有充斥着爸爸的身影。
当我因想象中的寒冷而浑身发抖时,朋友再次呼喊我。
「假如一年级学生迟到的话,会惹得学长姊不高兴的,快点走吧。」
「嗯……」
「而且小花平常已经老是迟到了。我们一起去吧。」
我点点头,跟着步入定廊。爸爸的气息随着窗户逐渐远去,我不由得涌出些许寂寞又难过的心情。
我,腐野花即将年满十六岁。小学四年级前,住在北海道南西冲的小岛上。由于双亲及兄妹骤逝,散居在泡沫经济崩坏后的北海道的亲戚中,我由经济方面最没有顾虑的腐野淳悟收养。对我面百一切仍历历在目,但实际上从那之后已经过了六年半之久。自认还是孩子,不过我已经是个高中生了。
淳悟收养我的时候才年仅二十五岁,也没有结婚。纵使他说原本因为独身不能住进保安局的宿舍,而住在一间单房公寓,由于有了抚养的家人,才让他得以住进宿舍,但我觉得他其实过得非常辛苦。不过在小镇上的每个人似乎都认识,一位单身男性突然收养了小学女童,大家自然会纷纷投注关心,并同心协力养育我,大家也总是担心与关照着我和淳悟。
我住在北海道北东,从网走市沿海向北,一座孤伶伶处于荒野中、名为纹别市的城镇。我们在这一小座城镇的守护及和缓包覆下,相依为命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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