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我从以前就觉得女孩子和父亲之间就像是一对情人的关系,不过因为我是男生,也不太清楚就是了。」
在我想着要怎么回话而陷入沉默的同时,正巧一辆出租车过来,我踉呛地坐进车内。
「代我向岳父问好,明天见。」美郎说完挥了挥手。
随后出租车便向前驶离。
透过出租车的窗户,我茫然地望着因狂风暴雨而逐渐染灰的荒川河岸。不久前还处身在银座的喧嚣之中,来到这附近却有股不像在同一个东京的寂寥感。说到东京都足立区,是我十六岁那年和养父一同搬过来的城镇,这里的天空总是笼罩着浅灰色,连空地的杂单也呈现暗浊的色调,随着干涩的风儿摆荡。由于紧邻东京拘留所,可以看见该处直挺耸立的水泥墙面。
我撑起不晓得属于谁的红伞走下出租车,公寓外扁塌阶梯的第一阶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三根竹轮随意放在那里。此栋有着银梦庄这个如玩笑般的名字、老旧而微倾的二层楼公寓,除了我们以外,住户就只剩下一位独居老太太及一对韩国夫妇,其余的客房在这五年来都是空置。我且局跟鞋踢开竹轮并爬上阶梯,喀、喀、喀……响亮的脚步声在耳边回荡。竹轮是淳悟心血来潮时准备给附近野猫吃的,天气好的话,没多久就会不见了,但是像这种狂风暴雨,想必野猫也不会出来活动吧。领我回去收养的淳悟,对野猫也格外温柔。我咬紧牙根将涌上心头的怜爱之情吞回,我必须离开他了。
在玄关前收伞的时候,我注意到门旁的双槽洗衣机正隆隆作响,这种下雨天的晚上淳悟似乎还在洗衣服。我边叹气边打开门,并喊了一声:「……我回来了。」
进到昏暗房间里,前方是厨房及相对的六帖大房间,里面还有一间四帖半的房问。,那房间曾经是我们两人的寝室,现在则变成是我专用的。六帖那间的窗户大敞,淳悟坐在窗沿上,身上穿着无袖汗衫和一件皱巴巴的裤子。由于体型削瘦,腰际的线条给人一种不可靠的感觉。他将长腿伸放在榻榻米上,抬头仰望夜空,细细的指尖把玩着点燃的香烟。明明下着这么大的雨,月亮仍旧露出脸来,明亮地照耀着淳悟的侧脸。「我回来了。」
「……反正小花在家也能见到我啊。」
「咦?」
「我是不清楚什么SomethingOld,但在家里就可以拿给妳了不是吗?是那个男的故意叫我去那种餐厅的吧。」
「他是想顺便问候你啊,那个人莫名地注重礼数。」
「不,他是个蠢蛋。」
淳悟用嘲笑般的讨厌口吻说道。
窗外持续传来郁闷的雨声。我侧眼一瞥,只见淳悟瞇起细长的双眼怔怔地望向壁橱那里。那扇微脏的拉门内藏着我们的罪行,这八年来一次都没有被打开过。
淳悟叼着香烟,边吸了一口边慢慢闭上眼睛,两只精瘦手臂上的肌肉微微抖动。
我捡起丢在六帖房间里的西装外套,用衣架挂在门楣上。从这里看得见里头的四帖半房间内堆放着我的行李箱,我已经将行李全打包好了,就只等明天搬定。发现西装上湿答答的,我于是蹙起眉头。
「吶,你有没有感冒?」
「我才不会因为这样就感冒了。」
细长的手指将香烟随手一扔,闪着星火的烟蒂就这么落至窗外。
「淳悟看起来是很强壮,但也已经不年轻了啊。」
我极力以冰冷的语气说完,旋即转过身背对淳悟。当我将手伸向自天花板垂下的灯绳想打开电灯时,赫然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雨水气味。我被那股气味包围,整个人就这么僵在原地。
淳悟从背后抱住我,鼻子探入发中,抱我的方式就和以前相同。我身体深处开始涌现大量泡沫,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厌恶感愈发加深。「……那妳就来温暖我吧。」低沉的嗓音这么说着,嗯心感与晕眩让我感觉快要站不住。我已经受够这样了,真的已经受够了……然而不知从何处……
心底的远程冒出了疼惜,「淳悟……」我不禁低喃。只要呼喊他的名字,我就会被俘虏。在他修长的手臂中转过身,面对着他将手掌贴上这名疲惫男人的后颈皱纹。
我离不开他。
我想待在他身边。
我非离开他不可。
但是,我做得到吗……
他的鼻子抵着我的额头,我缓缓地扬起脸,在漆黑之中与他视线相对。淳悟有着一双与昔日相同的细长黑眸,在我内心的厌恶感不禁又更加深了。我不要,我讨厌这一切,然而就是因为这股厌恶我才得以抽身;当我因此而安心的瞬间,双唇已被掠夺,内心对这名年迈男性的情感又再度满溢。
两人继而倒在榻杨米上,就这样一动也不懂地互拥良久。男人犹如雨水般潮湿的体臭,此时更显浓厚。削瘦的躯体干枯而全身粗糙,再加上身材高挑,不禁让人联想到一条无事可作只好盘绕的蛇。两人不时地相吻,当嘴唇分离后,又同时叹出一口气。我如今对这已经没有欲望,不会再比这更进一步了。很久以前,我曾有某段时期将这个男人的欲望当成自己的义务履行。当时我还是个孩子,淳悟明明是大人,却像纠缠不休的公狗般烦人:水远没有结束的一刻。不过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如今只残留下那股气味与唇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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