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斯,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化妆室那个夜晚?布魯斯说了几句大意如此的话:‘那女人透过窗帘窥视到的一切细节,包括被扼死在沙发上、衣衫凌乱的受害人,以及在灯下点烟的波雷,如何演绎这部分,乃是关键所在。’你还记得吧?”
“当然。怎么了?”
贝莉尔舔舔嘴唇:“当时我觉得很搞笑,不知你注意到没有,不过我没发话,”她梦游般点点头,“只是在当那些话在游乐场里令马斯特司先生万分惊愕的时候,我——我才开始有点害怕了。所以我说那些是剧本里的东西。但其实不然。”
一股恐怖的预感骤然蹿上丹尼斯·福斯特的脊背。
他正欲起身,又在贝莉尔的示意下坐下了。
“剧本里没写,你知道吗,”贝莉尔依然恍惚梦呓着,“按说只有目击者和警方才了解的情况,布魯斯却知道。”
她停了一下。
“布鲁斯四十一岁,”她说,“年龄倒也吻合。而且布魯斯为何如此厌恶电影?他说是因为演电影会破坏他的舞台感觉。他说在摄影机前你甚至不能扬起一边眉毛以示惊讶,否则整张脸就会歪成这样,”贝莉尔挤出一个扭曲的表情,“而这会不会是因为他在舞台上不可能被认出来,但在电影镜头那种距离却极有可能暴露庐山真面目呢?”
“丹尼斯,先别说话!”她加大嗓门,“我最恐惧的时刻便是最后那天晚上,只怕我也表现出来了,就是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在酒吧里开始谈论此案的时候。那老恶魔(还记得么?)说,某些东西倒过来读会非常好玩,他甚至还在桌子上写了些首字母做例子。你难道没发觉,丹尼斯,你难道没发觉‘布鲁斯·兰瑟姆’和‘罗杰·波雷’的首字母刚好互相颠倒吗?”①
车轮啪嗒啪嗒旋转前行,车身轻轻摇摆,差不多数过二十下的时间过去了。
然后丹尼斯听见自己怪诞、狂乱而又沙哑的声音说道:“上帝啊,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那……”
“嘘!小声点!”
“你想说布魯斯就是罗杰·波雷?”
“我巴不得你能告诉我,我是全世界最愚蠢的白痴,”贝莉尔艰难地咽了咽唾沫,鼓起毕生的勇气哀求他,“我要你安慰安慰我,我要你证明我是失心疯,但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没完没了,夜以继日,无止无休,如果再不倾吐出来,我就要死了。”
“可这也太荒谬了吧!”
“我知道,亲爱的,纯属臆测!”
“根本没可能!”
“对!绝不可能!我万分同意。只是,”贝莉尔慢吞吞地翻检身旁座位上的手包,“还有米尔德里德·莱昂丝。”
“米尔德里德·莱昂丝?关她什么事?”
“你忘了吗,丹尼斯?那天晚上去剧院拜访布魯斯的就是米尔德里德·莱昂丝!记不记得,布魯斯收到一张神秘的便条以后就忙不迭将我们轰出化妆室?当然,我——我那时毫无察觉,只是纯粹的嫉妒。我想你也猜到了吧?”
丹尼斯死盯着门口。
“没错,贝莉尔,我猜到了。”
贝莉尔低着头,笨手笨脚地在手包里翻找粉盒,她那身漂亮的绿色外套满是皱褶,就像新的尼龙长袜一样。
“布魯斯总离不开女人,就像——就像他总免不了入戏太深一样。除非让他降降温。我本以为那不过是一次新的艳遇,但并非如此。那个人是米尔德里德·莱昂丝。”
“等一下!为什么米尔德里德·莱昂丝会去见布魯斯?”
“噢,丹尼斯!难道你忘啦?莱昂丝那女孩是个打字员,在托基还有间自己的工作室。”
“那又怎样?”
“喔!由于战争影响,她自己的生意倒闭了,这不是很有可能吗?然后她就加入一家更大的公司,比如说埃塞尔·惠特曼那里?然后那份手稿出现了,是布鲁斯送去复制的……”
“于是米尔德里德·莱昂丝阅读了剧本?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不错!剧本中的想象完美无缺,但这定然勾起米尔德里德·莱昂丝的好奇心。接下来我们都知道了,她去找布魯斯,想看看他是否知道作者的什么信息。而在布魯斯的化妆室里她面对的是一个……一个杀人犯。就是波雷本人。是那个会被她送上绞刑架的人。你可还记得当晚她溜出剧院时的神情?”
丹尼斯想起来了。
他脑海中又重播一遍那名红发女子偷偷从侧门疾步离去的场景,只见她眼神涣散,左顾右盼,目光中既有恐惧又有胜利之色。他又听到了一只猫的号叫,还有垃圾桶盖嘎吱作响。
那天马斯特司没能追上米尔德里德·莱昂丝。她消失在査令十字街的人流中,天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丹尼斯突然想到,如若发现米尔德里德·莱昂丝死了……
“他们会绞死他,”贝莉尔说,“你没发现警察的怀疑目标吗?这就是为什么H.M.爽快地为他大开方便之门,于是他就会作茧自缚。他们会绞死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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