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贝莉尔!”
“他们会绞死他,”贝莉尔着了魔一般说个不停,“求你,上帝啊,别让他们绞死他!”
然后她全然失控,泣不成声。
丹尼斯方寸大乱,忙起身扶住贝莉尔的双肩,也像着了魔一般猛摇着她,直至那啜泣声渐低了下去。但在他的十指下,她的双肩仍绵软不振,脖颈也如折断了一般疲沓无力。
“贝莉尔!听我说!”
“什——什么?”
“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快!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这些鬼话你一个字也不会相信。”
“可我本来就不相信啊,丹尼斯!千真万确。”
“那你怎么还这个样子?”
“因为也许那就是真相,丹尼斯。万一……”
此刻布鲁斯·兰瑟姆的样子清清楚楚展现在他眼前。那高高的颧骨,浅浅的微笑,有力的双手。他仿佛看见布魯斯轻轻走进化妆室,面对镜子做出谜一般的表情。丹尼斯周身不由得腾起一阵恐惧的寒意。但布魯斯是他的朋友,决不能这样怀疑他。
于是丹尼斯奋力从迷雾中挣脱出来。
“贝莉尔,你觉得如果布鲁斯真的就是那家伙……唔!那他想不想,或者是,敢不敢在舞台上扮演自己呢?”
“当然敢,出于自负。”
“自负?”
“极度的虚荣心作祟,加之炫耀自我的热望,波雷那种凶手焉能抵挡这样的诱惑。”
“但布魯斯并不自负啊!”
“你没见他显示出来而已。如果你还记得的话,那剧本最终的结局说主角根本不是波雷,所以他自以为很安全。”
“你要再这样下去,贝莉尔,可就真让我不安了。告诉你,这都是异想天开!先不说上舞台,难道真正的波雷会跑去萨福克郡的一个小村庄里自编自演?惊动当地所有人不说,甚至可能招来警察?”
“不——不。话虽如此,可是……”
“你的想象力也未免太过丰富了,贝莉尔,这只会搅乱你的生活,让你始终忧心如焚。但你必须把这种无稽之谈从脑子里清出去!你我都清楚,真正的波雷可能早已经归西。无论如何他都远在艾德布里奇周围数百英里之外。真正的波雷……”
一个新的声音说:“打扰了。”
丹尼斯一惊之下连忙松开贝莉尔的肩膀,跳将起来。这天的尴尬事真是接二连三,他心想。
两人都没听到包厢门打开的声音。虽然车身晃个不停,但门口这位髙髙瘦瘦的男子却纹丝不动,面带礼貌的微笑注视着他们。
这位不速之客浑身上下都透出一名海军军官的气质,虽然身穿粗花呢外套,头戴一顶软帽,却俨然有身着一套笔挺制服的气度。他双目炯炯有神,眼角略有几道浅纹,鼻梁高挺,深褐色的浓密髭须修剪得相当整齐。
此人失去了一条手臂,想来这便是他退伍的原因。空荡荡的左袖塞在外套口袋里,且他的一边肩膀也比另一边抬得略髙些。他右手提着两个小皮箱,都挂着纸标签——其中一个是丹尼斯·福斯特的旅行包。
大胡子男人清了清嗓子。
“呃——很抱歉打扰两位,”他的嗓音沉重却悦耳,“但容我咨询一下,女士,”他提起手中的两个旅行包,“这些东西可是属于两位所有?我在走廊里发现的。”
贝莉尔迅速恢复镇静,之前她已从手包里拿出粉盒,正一本正经地打开。
“大的那个是我的,”她答道,“感谢之至!”
“小的那个是我的,”丹尼斯说,“想必我是把它忘在走道里了。没有绊倒您吧?”
“没有,”陌生人笑了,将一个箱子放在丹尼斯座位旁,另一个放在贝莉尔身边的座位上。丹尼斯瞥见贝莉尔的皮箱上面那皱巴巴的标签有一行红字:“冠达——白星航运公司”②,以及墨水书写的贝莉尔的姓名、船名、船舱号。
“再容我冒眛请教,”陌生人稍一犹豫,“您莫不是在皮靴旅馆预订了两间客房的韦斯小姐?”
贝莉尔猛然从粉盒上抬起头来。
“是我!”她说,“但……”
“敝姓伦维克,”陌生人略带歉意地解释,“我是旅馆的经营者。”
“伦维克中校!我听说过这个名字!您就是伦维克中校啊!”
“请您别称呼我‘中校’了,”伦维克那饱经风霜的长脸上,眼角的笑纹又深了几分,甫一微笑便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现在我也就是个旅馆老板而已,韦斯小姐。我只希望自己是个好老板。”
“我深信您一定是的,”贝莉尔说,“您今天是进城来玩吗?”
“嗯,”伦维克中校语气有点古怪,“貌似本地不少人都做了同样的决定。赫伯特先生两口子和他们的女儿,还有齐特林先生。但我想告诉您,韦斯小姐——”
“不好意思,”贝莉尔打岔,“齐特林先生是不是一位身形魁梧而相貌不佳的男士,一脸好奇相?在读一本关于如何写剧本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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